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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 卫悲回 4501 字 2019-11-09

“哦。我是上次在山区医院见过你。”

我不好意思地讪讪说道。

“那请坐,那请坐。”

福建人连忙招呼我坐下。

“这是?”我看着病床上的女孩问道。

女孩正在熟睡,略略有些散乱的刘海柔软地覆盖着瘦削苍白的脸庞上。

“是我女儿。上个月肾脏突然出问题,一直没有好,在做肾透析。”

福建人的话有些凄凉无奈,低沉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一缕头发搭在他额头上的皱纹上。

我注意到他鬓脚的白发和眼中的血丝。

看来这位父亲一直在细心地照料着女儿,自己却愈发地憔悴起来。

“您夫人呢?”我问道。

“失散了。”

福建人低头轻轻地掖好女儿的被角。

“您是福建人?”我又问道。

“不是,我是台湾人,祖籍在福建。”

身体前倾,台湾人略略上翘的嘴角向两侧拉开,凑出一丝笑容。

我在旁边也陪着笑了一下,试图冲淡眼前这凝重的气氛。

上午,我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台湾人聊天。

他姓冯,我就叫他冯先生。

冯先生已经在福建安家立业,开了家半导体内存加工厂,战争爆发前一直和国内的电子厂家做生意。战争爆发后加工厂属于优先迁移的企业,冯先生也随同厂子一起转移。可到我们城市附近的时候被敌人突击部队给追上,设备被炸得差不多,自己也和老婆失散,更糟糕的是女儿却在这要命的时候出现肾衰竭,冯先生只能将就着留在城市医院给女儿紧急治疗。部队朝山区转移,冯先生和女儿也就一起随同转移,因为孩子的病必须及时做透析。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其他地方哪里能找到治疗设备?

我问他战争结束后打算干什么,他说接着开IT生产厂,而且要开一个更大更先进的厂子,用米国战争赔款。我问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打赢,他紧绷着嘴角,态度异常坚决。

一个执著的商人。我开玩笑说战争结束后只要我们俩还都活着,我到他厂子里当会计去,冯先生严肃地看着我答应了。

中午时分护士们挨个给病人们送饭,路过那一群小男孩的时候,淘气的小家伙们一拥而上。战争时期医院所有的人都实行配给制,这些小男孩们都处于发育期,怎么也吃不饱,一看见病号饭推上来就忍不住上前围观,哪怕是闻闻味道也好。

混乱中一个上前帮忙的男孩把捧在手中的盒饭给弄洒了,后面吓坏的一个中年男子奋力把小孩摁住用力揍他的屁股,下手特狠。这次淘气的孩子大概彻底激怒了中年人。

已经被眼前情景吓坏了的小孩开始哇哇痛哭起来。

旁边的十几个吓着的小孩也跟着哭起来,坑道里顿时一片混乱。推车送饭的护士蹙着眉手足无措地愣住了。盒饭洒了一个,有个军人病号没饭吃。

在旁边病床上躺着的一个衣衫褴褛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艰难地把手中的盒饭递给护士,忙不迭地边赔礼道歉边示意她把盒饭还给军人。

站在那里尴尬无比的护士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