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你睡觉了吗?”
“已经睡过了。”
“现在睡不着了吧?你在想什么呢?”
“哦……”
“不好意思说吗?告诉我,是不是在想军红?”
“是啊,很想她。但是,我现在考虑的不是她。”
“是什么?”
“珠儿,经历了这一次生死考验,我突然有个感觉:……”
“感觉,什么感觉?能告诉我吗?”
“我觉得,作为一个军人,或者说是作为一个男人,我已经尽了为国捐躯、赴汤蹈火的义务了。”
“下一步呢?”
“下一步?嗯……”
“嗯什么?坏蛋。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我觉得,自己应该解甲归田了!”
“解甲归田?”
“是啊,珠儿,我这样想,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出息?”
“不。你这样想,我反倒觉得很合理。很正常。”
“什么?很正常?”
“是啊,因为,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呵呵,珠儿,你可不能这么想。”
“为什么?”
“因为,你是军区首长的女儿、出身于军人世家,你应该留下来继续服役,在军营里奋斗终生。”
“好你个庾虎,你自己要当逃兵;却要让我自己留下来;你就那么狠心?”
“狠心?”
“庾虎,我不想离开你。我要与你一起转业……”
“珠儿,别这样……”
“什么别这样?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赶我出来?你怕我缠上你吗?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难逃我的情;我已经罩住你这只老虎了。哈……”
“罩住我?开什么玩笑?你不知道我有了恋人?我和军红,马上就要结婚了。”
“你结了婚,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这……谁说不行了?”
“呵呵,这还差不多。好了,不打扰你了,我的团长宝宝,快睡一觉吧!回到滨海,就没这份闲适的心情了。”
团长宝宝?这个小珠儿,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呵呵,将来见了军红的面,一定得向他说说这个女孩子的事儿。顺便问问她:你们这些部队首长的女儿,都这么随便开玩笑吗?
下午,天气少有的干燥,庾虎突然觉得有些烦闷,便倒掉了杯子里剩下的茶渣,又泡了一杯,然后从近期发下来的一大堆文件中抽出来一份随便看。文件是那种经常传达下来看也行不看也行的内容,他的目的不是要看这些文件的内容,关键是要在办公室里做出看这个动作,这样可以冠冕堂皇地消磨掉这个下午剩下的两个小时的时间。今天,他召开了军事训练会议,观摩了炮八连的炮手装弹比赛表演;一件件事情做完,接下来,他回到团部办公室,就不知道干什么了。部队的生活啊,真是瞬息万变;抗震救灾那一阵儿,差不多忙得要死,累得要死;回到营房休整这一段,竟让他闲得无所适从了。昨天,军司令部的作训参谋告诉他,因为抗震救灾,今年的实弹射击取消了。这炮兵不**,日子还有什么过头?部队一旦失去了实弹射击考核的压力,还有什么劲头训练呢!年轻人啊,必须有压力才行;如果没有压力,连这部队都不好带了。
好在他是团长,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无所事事时,他就可以搬过文件来看,消磨一段可有可无的时光。那些连队干部该怎么渡过这种闲暇时日呢?他们总不至于一天到晚泡在上吧?
电话铃响了;尽管是音乐彩铃,响起来也是那么烦人。他先没接,继而低头看文件。电话铃还在响,执著地响。打这种电话的只有两种人,上级首长或者是熟悉的战友们,所以,遇到这种电话他从来都是让它响一阵子,然后由通讯员或者别人去接。电话铃继续响着,这时,他才意识到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便走过去,一边继续看着文件上的黑体字,一边等电话铃暂停的时候提起了听筒,离着耳朵说,喂。
电话时传出了军长那近乎愤怒的声音:庾虎,怎么才接电话?
庾虎立即一个立正:军长,您好。有什么指示吗?
嗯,庾虎啊,军长的声音放缓了。你的转业申请,我看过了。嗯,为什么有了这种想法?
报告军长,我只是觉得,我已经为国家尽了义务;下一步,我应该开创自己的事业了。
这件事,和你爸爸商量了吗?
爸爸?庾虎懵了一下,他不知道军长说的这个爸爸,是他的省长老爸还是他的未来岳父?在军长的眼里,这两个人都是他的爸爸。
嗯,我是说,你那个省长老爸?
他?他还不知道我的想法。不过,我会尽快告诉他。军长,感谢你对我的栽培和教育。请你……批准吧!
庾虎啊,你这次带领部队抗震救灾,上级首长对你们很满意。嗯……最近,师级干部要有一次调整,对于你,组织是有考虑的。我希望,你能正确对待组织的决定。
是。军长!
他在口头上这样答应军长,只是出于一种礼貌,也仅仅是一种礼貌。而他的心里头,却是盼望军长能够同意他转业,在他的转业申请上签上“同意”二字。当初,老爸将他这个高二学生突然送到部队来,名义上是让他尽一个男人服兵役的义务,实际上是让他断绝与狄花儿的恋爱关系,从而避免庾家与狄家成为亲家。那时,老爸刚刚当选为省长,狄花儿的妈妈却被“双规”,姨妈是为了保护老爸的前程不受这桩案子的牵连才想出这个主意的。现在,自己服役十几年了,又刚刚经历了抗震救灾的严峻考验,也算是尽了义务了。这个时候提出转业,老爸不会责怪自己吧!
不会的,不会的。想起老爸对自己一向关心的态度。他断定老爸会自己的想法。现在,一些**利用老子的权势,伸手要官者有之,巧取豪夺者有之,还有的甚至走私贩私,涉及黑社会及毒品生意。令他们的老子头疼的没办法。自己一老本实地来到部队服役,当上了团长,立了功,受了奖,应该说很为老爸争气了。现在,自己想回到地方干一番事业,有什么不可以呢?
一想起老爸平时对他笑容可掬的样子,他就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老爸不会成为他的障碍。可是,当他的眼睛往办公桌上一瞅,看到军红那张穿了军装的玉照时,心里不由地打起了鼓。嗨嗨,现在的他,不是原来的光棍一条了。他有了军红这个漂亮的未婚妻,还有一个未来的将军岳父。如果这事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也会同意吗?想到这儿,他的眉头起来。
墙上挂的电子钟哒哒哒地行走着,他眼前的文件早就看完了。他端起茶杯,怔怔地看着窗外,第一次发现窗外那一排茂盛的梧桐在初冬干燥的晴空下显得是那样的单薄,有一种凄凉的美艳。这时,电话铃突然又响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了军红的声音:“庾虎。你真的想转业吗?”
“嗯,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申请报告都打到军长那儿去了。还瞒着我?”
“不是瞒你。军红,等见了面,我再好好跟你说吧!”
“跟我说不说无所谓。”军红的口气里显出些冷淡。“可是,你得提前告诉我爸一声。你知道,我爸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希望……”
呵呵,麻烦果然来了!接了这个电话,庾虎突然觉得很沮丧。他觉得,军红的电话至少向他明确了一个事实:他能否转业,将军的态度很关键。他既然有了这么个将军岳父,就应该好好地尊重他。现在,自己申请转业这么大的事情,不跟人家商量,自己就擅自作主了,这事儿,有点儿次妥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