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韦景程蒙冤入狱 绯衣人诱劝推官(2 / 2)

时已掌灯,节度使府内,韦皋并未休息,而是与几位僚属及军中诸将商议三镇军政事务。此时,韦肃尸身入殓,停灵内宅,一众仆人在堂内守候。老年丧子,人生一大痛事,韦皋此时不废政务,一来是代天巡牧之心未曾改变,二来是也想借此处置公务之机,避免直面这种悲恸,世人皆言人老多情,韦皋也怕自己看见儿子灵柩,便会失声痛哭、涕泪横流。壮士流血不流泪!他不允许自己如此儒生做派。

“禀报大人,推官章灿求见。”门外守卫来报。

“让他进来。”韦皋说道。

“是。”守卫领命而出。

俄而,章灿进入堂内,拱手施礼,继而说道:“大人,下官此来,其实,也是被逼无奈啊!”章灿话一出口,便先将自己摘个干净。

“哦?此话怎讲?”韦皋问道。

“大人,今日,下官奉命拘押副使大人至府狱之中,可是几个时辰以来,副使大人一直谩骂吵嚷着要见您,说是有隐情申诉,事关本案,下官也不好回绝,只得到您这里来请示……”章灿边说着,边注意到韦皋脸上的表情从平静转向了厌恶,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便停在了此处。

“呵,这个韦景程,果然不出我所料,到底还是沉不住气。章灿,你有事必报,这很好,那本官就再交给你个任务。”韦皋双手据案,看着章灿说道。

“大人但说,下官定不辱命。”

“回去!”

“啊?”章灿略微有些惊奇。

“让他闭嘴!回去!”见韦令公将欲怒,章灿连忙领命告辞,逃命似的自堂内而出。

……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回去按今日堂议所定之策办理,并晓谕各州县知悉。”韦皋一手伏案,一手朝堂下文武官员挥了挥,示意众人散去。

于是,众僚佐诸将齐声告辞,而后,便三三两两离开节度使府。

却说,推官章灿懵懵懂懂地遭了节度使韦皋的一顿喝斥,又糊糊涂涂地领了一道奇怪的命令,一时间也弄不明白韦令公的意图。“让他闭嘴!”不会吧?其实,这种猜测刚才自己脑中已经形成,但只是一闪而过。“究竟是有含义还是没含义?究竟是字面含义还是深层含义?韦令公,您说的这么隐晦,我章灿又不好明问,这……这让我如何行事啊!”章灿心中暗暗着急。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章灿的肩膀之上,吓得章灿立时就是一哆嗦。

“章兄,别来无恙啊?”章灿回过身来,见一绯衣人站在自己身后,朝自己抱拳施礼。

“嗨,刘将军,你可吓煞我张某人了。怎么?这么快,议事就作结了?”章灿笑问绯衣人。

“唉,二公子新丧,韦令公心情低落,情绪异常,没说上几句就打众人回家了。”绯衣人叹道。二人边说边走,来到了节度使府门外。

“刘将军,骑马还是乘车?”章灿问道。

“哦,实不相瞒,刘某今日是步行而来啊。”绯衣人笑答。

“那,若不嫌弃,你我共乘一车,先送你回府,如何?”章灿盛情相邀,绯衣人也并不推辞,便说道:“那,刘某就不客气了,多谢章兄美意!”说罢,便一跃身,登了上马车。

……

马车粼粼,驶离节度使府。车内,章刘二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片刻之后,绯衣人先行问:“章兄,愁眉不展,似有心事?说来听听,看刘某能否为你拆解一二。”

章灿平日里,与同僚相处极为谨慎,也很少对韦令公政令表评论,即便是说,也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词。而今日,他觉得自己已经进退维谷、如坐针毡,巴不得能找一人商量对策,此时,绯衣人相询,自己便如同觅得了帮手一般。

“唉,实不相瞒,章某确有心事。方才你也听到了,韦大人差下官让副使闭嘴。这命令……”

“章兄也认为颇有内涵?”没等章灿说完,绯衣人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怎么?刘将军也这么觉得?”章灿自觉找到了同道中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但有不便先行泄露自己的理解,便试探地问道:“恕张某愚钝,只觉此令蹊跷,却难解其深意,望刘将军教我。”

绯衣人并没有直截了当,而是不疾不徐地问道:“还记得吗?今天,韦令公说他亲眼看到副使一箭射中了二公子,是也不是?”

“是啊。”

“还记得吧,韦令公一刀刺中副使左肩,并说之所以留他的性命,只是为了明正典刑之用。是也不是?”

“是啊。”

“而后,便是不许副使再唤自己为大哥。”

“对啊。”

“这说明什么?”绯衣人问章灿,章灿却只是摇摇头,避而不答。

“说明韦令公杀副使之心已经相当坚决了。是也不是?”绯衣人看着章灿的眼睛,寻找答案。

“确实如此。”

“以韦令公的行事风格,既然杀副使心意已决,那么为自己儿子报仇用得着等推官问狱,明正典刑吗?”绯衣人借着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节度使大人今日的做法颇为反常。”

“不是反常,而是极为正常。叔侄相残,是韦氏家族的耻辱。让僚属得知已经让韦令公甚为难堪,更不要说当真明正典刑了。”绯衣人说到此处,顿了顿,继续言道,“其实,韦令公羁押副使于府狱之内,就是想给副使一个机会,一个自行了断的机会,安安静静地将此事件平息,如此一来,家仇得报,族颜得存,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可是,……”

“可是,偏偏副使不解其意,吵闹聒噪。”章灿接着往下说道。

“正是。所以说,韦令公只得命你这个推官动手,让副使韦景程闭嘴了。”绯衣人凑到章灿近前,轻声说出了他最想说的结论部分,最后半句更是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难道说……真的要?”章灿虽然心中已经明了,却又难下决心。

此时,马车行至绯衣人宅邸门前,车已停住,没有了嗒嗒马蹄之声,没有了吱扭轱辘转动之响,四下悄寂,车中仅借月光可变的对坐之人模样,章灿再一次问确认。

绯衣人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转身准备下车,就在撩开帘子的那一刹那,他陡转身形,挥动袍袖,朝章灿做了一个“斩杀”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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