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惆怅与归来(1 / 2)

盛世之潮 酒醇烟香 5715 字 2019-11-03

 这段荡气回肠或者说幽愁暗恨的过往被杨延霸说得平淡无奇,就像在叙述一段与己毫不相干的故事,用以满足对面孩子刨根问底的探究。实际上对杨延霸来说这就是个故事,仅此而已。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是还得挣扎着生存下去?虽然不堪回首,但是对生活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经历和经验!即使再穷困潦倒,也不再会缺乏支撑和勇气。

钟诚却依然听得心潮澎湃。虽然叙事者讲得如同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但钟诚早熟的心理依然能把历史与宝田寨一点一滴地联系在一起,幻想出这段完整的历史。这是钟诚十二年来第一次听闻对祖父及老族长人生的描述,近乎事实。固然有很多语焉不详,或者因为钟诚视野浅薄暂时无法理解的地方,但也给了他一个有血有肉的形象。那就是自己的爷爷,倔强,坚持,不放弃。钟诚像找着自己的根,起码不会再在面对着宝田寨的时候有那种弥漫在心底的自卑,不会再自怜自怨像无根野草,找不着自己的归宿感。

杨延霸叙述完毕,想起很多年没讲过这么多话了,只觉着痛快淋漓也口干舌燥。下床去喝了好几瓢井水,再躺下后发现钟诚停止追问,好久不曾开口,只盯着屋顶发怔。

“嘿,小子,怎么不说话了?”

钟诚眼珠一转看了杨延霸一眼,摇摇头,仍未开口。

杨延霸想了想,说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只是讲个故事给你听。其实这次来就是有事找你,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钟诚转头疑惑地看着杨延霸,问道:“又要出去么?”

“恩。”

钟诚更疑惑了。“以前你不也常出去?也没见你专程道别啊。”

“嘿嘿。”杨延霸洒然一笑,道:“这次不一样了,出去后说不定不会再回来。你说值不值得道个别?”

“啊?怎么?”

“没意思了。天天守着这片穷山恶水,也受够了那些人的嘴脸。你们父子俩一走,我何苦还去面对他们让自己心烦?”看着钟诚不加掩饰的惊讶,杨延霸自得笑道,“其实在外面我也可以混得很好。你真以为我每次出去就是去扛包担砖当苦力?老子也是见过世面响当当的一条好汉!”

钟诚不否认。在他看来杨延霸固然在宝田寨畏畏缩缩,只是不屑于去和那些人有什么交集;杨延霸有胆气有本事也有脑子,去哪都可以混得风生水起。他只是惊讶于杨延霸还留在宝田寨是因为自己和父亲,联想到自己低调却能横行于宝田寨中,其中是不是也有杨延霸的功劳。毕竟杨家元霸的名声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显赫。

出去更好。钟诚念着杨延霸的现状想到。然而他又开始担心另外的事情。

“那以后还能再见么?你又不知道去哪,我们家要走也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怎么,舍不得老子了?”杨延霸戏谑笑道,“放心,能再见的。不过也要等老子混出点名堂不是?到时候别忘了老子就行!”

钟诚确实舍不得杨延霸。杨延霸伴随了他人生迄今记忆最深刻的这五年,有点无赖有点疯癫,那种亲切与亲密却深深烙在心间。只是面对离别,他还不知道表达这种惆怅的情绪,只得叹了口气。

……

钟诚与杨延霸聊到月上中天,心绪交错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天已经大亮,杨延霸也不见踪影。

厨房里又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钟诚知道那是杨夏至母亲在给自己做饭了。离别将近的惆怅还在,怕再见不到那个可亲可敬的人,又记起杨延霸说过会再来和父亲道别的,总算安下心。看到床那头还有明显睡过的痕迹,心想杨延霸怕是早上才走的。钟诚想起床,又想懒洋洋赖着多享受下如母般的慈爱与照顾。正犹豫间杨红莲便走了进来。

看到钟诚睁着眼睛望过来,杨红莲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吵着你了,八妹?今天得去田里干活,就早点过来给你做点吃的……”

“没呢,姨。我刚醒,准备起来了。”说着便翻身下床。

“再睡会,再睡会。”杨红莲连忙跑过来,制止钟诚,“天还早呢,日头都没出来。再说你病还没好利索,上床躺着去。”

“病都好了的,姨。”钟诚苦笑一声,“躺床上好几天,都躺累了,我起来走走吧。”

杨红莲将信将疑看了看钟诚,发现气色好了很多,便不再阻止钟诚,回厨房看着他在门外绕了几圈。

饭很快做好了。杨红莲叫过钟诚,叮嘱道:“饭菜做好了,等粥凉一点你再吃。吃完了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病,哪里也不许去。一会我叫夏至过来陪你。别的不要担心,你父亲该回来了。要不的话,我晚上再来看你……”

钟诚满口应承。等杨红莲一走,便迫不及待地冲进厨房,不管粥还滚烫,边吹边喝连下三大碗——确实是饿极了。等喝完粥,才发现盖着纱笼的吊篮里又是一只做好的鸡,钟诚不由一阵感动。

杨夏至到来的时候,钟诚正坐在门榄上照着初升的阳光。这时候日头正好,照着暖洋洋的正适合胡思乱想。

钟诚看着杨夏至走近,便有了一种不自觉的亲切。不等杨夏至开口他便先招呼道:“吃饭了吗,夏至?”

“嘿嘿,吃过了,诚子哥。”杨夏至笑嘻嘻的回答,“我妈说让我今天陪着你,叫你不要乱跑。”

钟诚也没打算去干什么。别的事没有,学校两天不管和三天不管也一样。心里也估摸着父亲该回来了,这事让他去头疼吧。于是便和杨夏至并肩坐在门榄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扯些,却发现和他也能有些聊头。

话题慢慢扯到钟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