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没有人回话,他们没想到代善已经猜到了,有人还忍不住左右回顾,生怕旁边埋有伏兵,可是这里哪里来的伏兵,连打扫院子的人都没有了。
代善又道:“朕到最后还能有点作用,也是值得欣慰的。你们取了朕的头颅交给刘铤,他一定会送到北京去请功……朕生前没能进得北京城,死了总算能进去啦。”
岳托道:“王爷们说皇阿玛无论怎么样,汉人都不会放过您,您就不如自行了断,以免在汉人面前受|辱。”
代善仿佛没有听见别人说话一般,独自在那说道:“朕南征北战戎马一生,到头来却如此收场,唉……多怀念当年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时候啊。”
岳托道:“皇阿玛,咱们大清在大略上有几处失误,首先不该称帝,然后不该长期威胁北京,否则汉人也不会把咱们当作心腹大患,以倾国之力与大清作战;在战场上也有几处失误,最后一次入关时,不该把目标定为攻占北京城,否则阿拜亲王的几万精锐就不会丧失,在辽西走廊时,我们又不甘于放弃,结果主力精兵几乎尽失,以至于汉人深入辽东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力量威胁到他们……”
代善叹道:“你没说到点子上,咱们最大的错误是生错了时候。史上的匈奴人没能像蒙古人那样入主中原,难道是匈奴人不够强么……可朕总觉得上天再指引着我们大清君临天下入主中原,天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代善说话的时候,岳托手握刀柄,慢慢地向前靠近,众亲王贝勒也一并跟了上去。走近之后,才看见代善的模样,他穿着十二章服礼袍,一身上朝的打扮,并且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跪着一个汉人范忠孝。
代善见他们身上带着兵器,更是可以肯定他们是来杀自己的,便说道:“朕死之后,你们给范忠孝这个奴才一条活路。”
范忠孝听罢已是感动不已,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岳托可能觉得这事儿有些讽刺的味道,他爹要死了,自己不哭,反倒是个外人在伤心,当下就怒道:“这个狗奴才平时就知道蛊惑皇阿玛,尽出馊主意,不是他那次提出‘活粮’的坏主意,咱们大清在辽西走廊能败得那么惨?”
岳托“唰”地拔出腰刀,吼道:“我替万千满人亡魂除去这厮!”说罢一刀劈了过去,正劈在范忠孝的脸上,范忠孝惨叫了一声,双手捂住脸,鲜血直崩,倒在地上。
岳托杀了一个人,提着血淋淋的刀向代善走了过去。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在满人看来虽然不合道德,但并没有汉人眼里那般天诛地灭地严重。
代善的喉结动了一动,什么话也没有,直愣愣地看着杀气腾腾的岳托,他身上也没动弹,并不想反抗。征战了一生的代善武功了得,可最后还是没派上用场,因为要杀他的人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后面还有许多拿着武器的亲王和侍卫,反抗也是无用。
岳托大叫了一声,一刀捅了过去,使劲全力,以至于刀尖立刻就从代善的背上穿了出来。代善的牙关咬得格格格地响,竟然没有痛叫出来。此时岳托的眼睛里流出了泪了,好像疼的人不是代善,而是他一样。
岳托手上一转,将刀身在代善的腹中搅了半圈,他仿佛能听见肠子断裂的声音,一缕鲜血从代善的嘴角流了出来。代善的瞳孔慢慢发散,渐渐失去了光泽。
一代枭雄就这样窝囊地死在了昏暗的屋子中,杀他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众人怔了片刻,一个亲王才走了上来,拿着刀子割下代善的头颅,交给后面的侍卫道:“处理一下,别腐得太快,装到木盒子里。”
“哇哇哇……”这时岳托嗷淘大哭起来,也不知是真是假。聪古伦格格也做出抹眼泪的动作。
代善死了之后,众人推举岳托主持大局,岳托下令全城的士兵都全副武装地上城戒严。他倒不是想打仗,而是等明日乾军一到,见到这么多披甲执戈的士兵放下兵器投降,也许会认为清军投降减少了对汉人的伤亡,多少有点功劳。
总之现在大清残余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获得敌人的怜悯,希望能有一条活路。
入夜之后,吹了半天的风停下来,而大雨则如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