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落到刺杀方式上的,仍是一氧化碳中毒,这个死法低调不张扬。
选这个秋初的时间点,是为了先将范围局限在巴里王的身上。如果等天气再冷些,一旦进入一氧化碳中毒的高发期,多少会引起一些警觉。而且不能拖太久,王宫就像一个“时尚”的风向标。别看天气尚热,睡觉点火盆的风潮没多久就会从王宫蔓延到贵族家庭中去。
而选择这个方式则是因为人正常睡眠时间是八小时,吸入一氧化碳会让人睡的时间更久。有效的杀人时间是死亡超过三小时不被发现(无法复活)……也就是说,只要死亡发生在睡眠的前五个小时都能算是有效时间。关键点就这一处,难的是实施的过程。
看起来简单……一首简单的小诗没用任何典故和生字,读起来朗朗上口,让人唇齿余香。
那文字的功夫体现在哪儿?功夫在诗外边。
“老师,第三天了,仍没有任何消息。”等早晨范伦汀离开,出去打听了一圈儿消息的马休回来说道,样子有些焦虑。如果巴里王昨晚出事儿了,不但范伦汀会被立刻招进宫廷,街上也应该传得沸沸扬扬才对。如今街面上一切照旧,说明巴里王暂时没事儿。这种等消息的时刻,时间实在难熬。
“看来王宫的通风情况有点儿出乎我们计算之外。”沈言视线从书上挪开,沉吟道。怪不得这么多年没听说哪个贵族死于碳毒,这个神殿式建筑别看住着冷,通风条件实在是太好了一些。
沈言在来之前分别用老鼠和自己做过实验。首先用老鼠实验证明,一氧化碳中毒使血红蛋白失去携氧能力这一点,和制图室并无区别;再用他自己做实验是为了验证职业者能力对一氧化碳中毒的抵抗能力。事实证明,虽然职业者确实一定程度上能够抵抗一氧化碳中毒。但另一方面,由于职业者需要的氧气量更大,二者平衡下来,其实和普通人差不多。
也就是说,没起效果还是因为条件不足。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动用第四步罢。”
*****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大人!”
范伦汀正睡得深沉,突然被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吵醒。他在睁眼的瞬间已离开床铺躲进死角,两把弯刀滑入手中,然后才凝神观察周围。“声音来自隔壁,难道那个糟老头死了?”范伦汀吃了一惊。
不过他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听见那小厮喊,“大人您千万坚持住啊,我这就去给您找医生!大人!”
回答他的,是一阵愤怒急促的“唔噜”声。
小厮又哽咽了几声,似乎抓起了钱袋,紧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从近及远,那小厮跑出了巷子。
范伦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过去看。他与老头儿虽有些同病相怜,但现实中其实心情颇为矛盾,一方面总忍不住想知道老头儿的日常,想知道他最终会变成什么下场;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或者不敢亲眼看到老头沦落成孤苦无依、病死床头的结局!
因为这预示着他将来极可能也会如此……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那小厮已经对老头渐生不满。老头再这么浑身是刺的活下去,久病床前无孝子,恐怕这最后一个还忠心他的人也会离开。
不过这个时候,觉却是睡不成了。
没多久,先是跟着的人悄悄发回信号,然后就听见马休和另一个成年人的脚步声进了隔壁——范伦汀稍微放心一些,看来马休确实把医生请了回来——刚刚他担心马休直接拿了钱跑路。
现在不由得觉得,这个少年还是很淳朴的,自己似乎也该找个传人从小培养一下忠心……
隔壁房间一通忙乱之后,他听见那个医生用很恼火的口吻说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这个是中风!是不治之症!年纪大了觉得体寒,点个火盆没什么。但你要知道,这天气其实没那么冷!屋里点上火盆,人肯定出汗。老年人出了汗再受寒,十有二三会中风!
得了,这个病普通医生也治不了,再说年纪这么大了……我给你准备几服药。如果不见好转,你要么就去找那些牧师花大价钱做个神术治疗;要么……就早点儿准备后事吧。”
医生收了钱离开,隔壁先是陷入死寂,然后是少年小声的和老人商议,结果换来的却是愈发愤怒的“咕噜”声。
天放亮时,范伦汀犹豫很久,还是走到墙角转动了一面镜子。这里安装了一个类似潜望镜的装置,能让他看到隔壁的景象。当隔壁老头那口眼歪斜、嘴角流涎的样子映入眼帘时,范伦汀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又将镜子转上!
遍体生寒。
*****
“你们怎么做事的?这里四处透风,就没人注意到?”范伦汀站在巴里王的寝宫内,他手里拎的那张丝帕正朝某个方向轻轻飘动,将这里的风清晰的标识出来。
范伦汀慢条斯理的说着,所有侍者却统统噤若寒蝉,生怕这个刽子手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
“唉~我只跟你们说一次,最后一次!”范伦汀叹了口气,他也算是为巴里王操碎了心……可是在他寻到后路之前,巴里王还不能死。至于多久才能寻到,再说吧。
范伦汀扬了扬手里的丝帕,松开手,让它随风自由的飘落。“出汗的人再吹凉风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和你们说!从今天起,凡是这个房间里能让丝帕倾斜,所有收拾房间的人一个不留!”
……
“出汗的人再吹凉风会是什么下场?”听到消息的巴里王招来御用牧师和医生问道。
两个人几乎没任何犹豫,就一齐答道,“中风!”——因为范伦汀已经提前“咨询”过他们,二个人都知道什么才是标准答案——此处要是回答“感冒”,那可就要了亲命了!
牧师还多补充了句,“王上,虽说中风能用神术驱除,但造成的脑内坏死无法挽回。因为伤害在脑内,现有的神术也没有特别的好办法。”
“你们看看!”巴里王转向那群宠臣,“什么时候你们能及得上范伦的十分之一,那我还能再多活五十年!”
于是众宠臣愈发的恨范伦汀入骨。
巴里王没看见,这回听见这话的范伦汀没有再激动,也没有想过反驳,不过是笑笑。他有些看清了王上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