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固甚至都设想到杨度他们结束会议的最恰当理由了。“商燕山的意见与看法很重要”,有这一句就足够了,谁都得捏着鼻子认帐。商燕山的意见很重要吗?不见得。但这个道理大家心里明白就好,谁都不能把它宣诸于众。尽管谁都知道现在他是被闲置了,但却绝对不能说出来;毕竟朝廷也是要脸面的。再怎么说,商燕山也是才授的县伯爵位晋的上柱国勋衔,结果转过脸就被朝廷闲置起来,这要是传扬出去,话肯定就难听了:蜚鸟都没赶尽,朝廷就把先把良弓藏起来了?狡兔还没有死,宰相公廨就想着要烹走狗了?
不过,即便严固知道主意已经泡汤了,他还是要按自己的方略继续下去。所以当曾敖最后问到他的时候,他还是照着早就打好的腹稿念了一通。
在他抑扬顿挫言辞铿锵地发言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杨度和谷实都用一种很值得玩味的眼神瞄着他,仿佛他不是在评判萧坚方略的长短优劣,而是在戏台上跳傀儡戏。这教他越说越是沮丧,越说越觉得商瞎子简直就是个丧门星。但他还不能半途而废,只能咬着牙继续说下去……
等他说罢,他预先安排好的人又针对方略的一些言辞含混的地方进行了一番讨论,总算把时间拖到了午时正刻。然后曾敖出来做了个总结,然后宣布:先休会半个时辰,兵部小伙房里已经安排好了伙食,大家先去吃饭;吃了饭再继续会议。
陈璞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
她见商成还捂着腮帮子坐在那里,就走过去问他:“要紧不?不行的话,我叫个太医来帮着你看看。”
“……这一阵好多了。”商成放开手,站起来说,“你不去吃饭?”
“当然要去。”陈璞奇怪地问他,“不去伙房吃,我还能去哪里吃?”
“进大内去吃啊。这会大内也开饭了吧,你可以去你娘亲那边蹭一顿好伙食。”
陈璞撇了下嘴,说:“我来兵部办事,都是在伙房里吃。我娘亲信佛,吃常斋的,父皇去了也是青菜豆腐豆腐青菜,怎么能和兵部的伙房比?”
这事商成却是第一回听说。他一边走道,一边乐呵呵同陈璞拉话:“顿顿青菜豆腐?不可能象你说的那么清苦吧?女儿节那天我陪家里人去槐抱李寺,中午也是在庙子里吃的斋饭,那汤里放了不知道多少香油,连葱花都被香油裹在中间了……”
陈璞笑了笑,没有马上说什么,走了几步路才反击他:“你早年在槐抱李寺当和尚的时候,茶饭里也有这么多的香油?”
商成仰起脸哈哈地笑起来。他曾经做和尚的那段经历是虚编伪造的,根本就经不起盘查,陈璞拿它出来说事,他也不想去做什么否认。
只不过,因为有陈璞的这句玩笑话,吃斋的话题是没办法再延续下去了。这是在兵部,过来过去的都是陌生面孔,很多话没办法说,两个人急忙中也找不到什么恰当话题,于是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各自的脸上保持着平和的笑容朝小伙房走。
只走了两三步,陈璞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两个人这样默不吭声地走道,实在是太令人尴尬了!她正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份难堪,商成突然一个转身,嘴里嘀咕着“我拉下点东西得回头去找找”,迈开腿就要急步而去。
也就是他转身这一刹那,上官锐从拐角的地方转出来,抬头看见是他们两个,点着头打招呼说:“陈柱国,商伯,你们怎么也走得这么慢?”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商成直截上前拦下上官锐,装出一付气恼的模样说道:“就是在等你!一一我说仲武老兄,你是不是全不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上官锐怔了一下,刹那间心头就转了几十个圈,硬是想不起来商成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可看着商成的认真模样,又觉得不象是在虚言欺诈自己。他只好嘴里打着哈哈,搜肠刮肚地去回忆究竟是什么事。
“看!我就知道,你肯定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商成说。
“呵呵,”上官锐干笑了两声,搓着手歉然说道,“这个,这个,真的是不好意思啊……要不,子达你提醒一下?”
陈璞也停住脚步,瞪着眼睛直发愣。她再怎么也没想到商成还有私事拜托上官锐帮忙。看两个人一个喊“老兄”一个称别字,交情不见得多么深厚,但也肯定不能说浅薄,可是他们俩一个是燕山系的人物,一个是萧系的中坚,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应该这样亲近啊。她百思不得其解,又好奇商成和上官锐到底有着什么样纠葛往来,顿时便忘记了刚才的那点尴尬难堪。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