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说:“我可没说他们在压舱石捣鬼。我只是说,这种买卖是有去的没回的,一来一回就要空跑半趟,还要承受海往来的风险,好象有点不划算。”
他话里话外处处都在透露着一个消息,东倭国有获利丰厚的买卖,的确让在座的人都生起好奇心思;可他就是句句都不落在实处,实在是教人心痒难耐。汝阳王耐不得烦,干脆就在座椅对商成拱了拱手,嘴里道:“子达,商伯,应伯,大将军……我说你说话就不能爽直点?”
商成还是继续兜圈子讲话:“我记得《唐》里有过记载,唐朝时东倭国派来的遣唐使,随员都是用粮食布帛做资费,而正使和副使却是发的金沙,好象是二十七斤金沙还是二十四斤。”
在座的都是宗室里的领袖人物,消息当然是十分灵通,那一晚含元殿的会议,他们也大概知晓些内容,因此商成一提到金沙,众人脑子里头一个晃过的念头就是东倭国的鹿儿岛金山和石见国银山。汝阳王一脸的懊丧可惜神情,摇头着说道:“早知道那里有两座金山银山就好了。现在不行了。眼下张朴眼珠子通红地盯着那里,谁有本事从他嘴里抢食……”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眨也不眨地盯着商成。东倭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两座金山,遣唐使携带的金沙自然不可能是出自那里,那这些黄灿灿的物事又是从何处而来?商燕山先说明州海商不可信实,又说亏本生意不合情理,还提到空船和压舱石……他心头砰砰乱跳,使劲地吞着唾沫就是说不出话,转着眼珠望了一眼清河郡王,老郡王手都伸进茶汤里却根本没感觉,只是一个劲地呆望着商成;再瞧瞧江陵王,江陵王腮帮子咬得死紧,脸都憋得有点发青;襄州王和另外两位王爷都是一付模样,哈着嘴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好不容易收束住心神,努力让自己从容一些,用一种就象叙家常一般的口气问道:
“这么说来,啊,东倭,他们那边,啊一一不止,不止是两座,两座金山?”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把这短短的一句说完。而且声音嘶哑地就象从百丈枯井里传出来,既空洞又干涩,他自己听到耳朵里都被吓了一大跳。
“当然不止两座。”商成笑道,“不止是金山,还有银山和铜山。这些矿山都是富矿,全都不象咱们大赵的矿山那样难以开采。这样的矿山很有好几座。只是东倭国的开采技术落后,所以这些矿山大都没怎么开掘。几位王爷可能不知道,东倭国内的金兑银是个什么价?金兑银是不过一兑七八,银兑钱更是一两只换几百文。这是因为东倭的冶金技术太差,出来的全是杂金、杂银和杂铜。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从唐朝开始,东倭人就喜欢使用咱们的制钱。尤其是咱们大赵铸造的制钱,一枚能抵几枚唐朝的制钱使用,象永宁年间的永宁通宝,这样的铜钱更是一枚能当十数枚数十枚。所以咱们大赵的一些不法商人就从国内运了铜钱过去兑换成金银,回来再兑换成铜钱,这一进一出就是翻几番的利……”
堂屋里顿时响起好几下粗重的抽气声。几位王爷都被他的话说得浑身血液沸腾,眼睛里全是憧憬与向往。
清河郡王喘了几口大气,问道:“子达,此事当真?可千万莫要哄骗我们!你须知道,这一回相借给那个东倭的和尚六百万缗,有关碍的并不止是我们在座的几位,要筹集这么大一笔银钱,在京的宗室泰半都会投钱进来。即便有了这笔钱,也和那个东倭和尚签了契约合同,我们在东倭还找到了新的金山,可投到金山里的肯定还要数百万缗一一这笔钱我们还须找别人筹借,届时怕是不止宗室了……”说到这里他便停下了话,抬起眼睛炯炯有神地凝望着商成。
商成当然明白他话里的jǐng告意味。现在借钱的是一群宗室王爷,回头投资找矿开矿的就是朝廷里的文武百官,要是他说的话里有假,下场可想而知一一发配岭南的优渥待遇就别想了,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但他压根就不畏怕。东倭在历史曾经号称黄金之国,最辉煌的时候,一座石见银山的产量就占当时世界白银年产量的三分之一,其他大大小小的金矿银矿更是不计其数,只要清河郡王他们有点耐心,又舍得花钱,雇人找几个富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他出的主意还不是让他们去东倭做实业开采矿山,而是掐住东倭的经济命脉。要是清河郡王他们的脑筋足够灵活,心肠足够狠毒,光这一笔贷款的抵押合同,就能让他们吃百八十年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蒋抟的高明手段……
既然商成说得斩钉截铁,而东倭国的商税作抵押又颇有价值,特别是想到东倭的金银价钱以及必然会闻风而动的各路商贾,原本就有心做这趟买卖的清河郡王和汝阳王等人都是心头大定。有商税和无数金银的吸引力,他们现在连东倭方略的胜负结果都不关心了。还有必要担心战事的胜败么?胜了当然最好,败了就再去打!一仗不成两仗,两战不行三战,隋炀帝可以三征高丽,东元帝就不能三伐东倭?打,非打下来不可;前三口当不成倭王,咱们大赵就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