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得直咬牙,却拿谷实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好闷头闷脑地坐到谷实的下首。遭娘瘟的,他还只有坐在这里!他总不能坐到苏侯二人的下首吧?
谷实对他的一脸恼怒视而不见,垂目看着手里瓷盏里丝丝冒起的白汽,少停了一刻才慢慢地开口说道:“子达,我知道你心头再是气愤我不过……”
商成肚皮里早就骂翻了天。一招不慎啊,结果被谷实这王八蛋占着便宜!早知道有此刻的光景,他今天真该出mén去shè兔子。唉,说起来也怪他自己,昨晚的宴席上李穆还邀约他今天随他去参加什么诗会,结果他怕出丑就婉言谢绝了李穆的一番好意;可在诗会上丢颜面算个屁,还能比在自己家里被人教训更吃亏?看着吧,谷老匹夫下面就该拿捏着长辈身份,指责他昨天不该在紫宸殿上与杨度起纷争了……
“……可不是我说你,你确是不该在紫宸殿上与杨度起纷争。”
商成手里攥着茶盏,面无表情地瞪着脚下的青砖。他已经拿定主意,谷老匹夫敢再罗嗦指责他半句,他发誓非把这玩意砸他头上不可!反正他是个连杨烈火都敢招惹的浑人,哪里还怕再打个把鄱阳侯!
可谷实只说了他一句,话锋就是陡然一转:“不过,那杨度也确实该打!不瞒你说,我对他也是久怀愤恨!”
苏家父子和侯家父子都差点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在军旅中还有谁不知道,杨度和谷实其实就是合穿一条kù子,怎么谷实突然跳出来指责杨度,而且听起来两个人的仇怨还结得不轻?
“……当初杨度为个胡姬而对子达心生恨意,我还曾劝说过他。可这人不仅听不进相劝善言,反而执意妄为,甚至变本加厉,到处捏造子达的谣言四面传扬子达的不是,败坏子达的名声,直是教人念之忿深思之恨沉。好在我家小蝉还算懂事晓理,能分辨清楚其中的是是非非;也不枉我平日对她的一番教诲。”
老苏和老侯一起点头,都夸赞谷实的家教好,小蝉姑娘懂事理。
商成恨得牙痒,却依旧是一筹莫展。没办法,谷实老匹夫说话滴水不漏啊!要不,他干脆不管不顾地撕破脸皮算了?
谷实谦逊着与两个开国侯说了几句,就转过脸来问道:“子达,大家枯坐干言也很无趣啊。两位老将军来访,你府里就没什么准备么?”
商成干巴巴地说:“正准备出城打猎,抓几只兔子回来当晚饭。”还想着吃晌午?你做梦吧!
“不急。时候还早,吃罢饭再去也不迟。”谷实说,“段四将军可在mén外?”
段四连忙推开mén进来。
“段四将军,”谷实完全就把这应伯府当作鄱阳侯府了,望着段四问道,“时已过午,烦请你去知会一声,就说你家大将军要在府里宴客,让他们速速准备一桌上好酒席。”
段四刚才趴在mén缝上偷听,早就笑得肚皮里肠子打结,现在听了谷实的吩咐,也不答话,直接便拿眼睛去商成。
商成咬紧牙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盯着谷实差不多是一字一顿地说道:“谷侯就不怕好吃难消化?”
谷实听不懂“消化”是什么意思,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教外人知晓他和商成的“仇怨”已经化解,本来是打算让老许家出面邀约的。商成到不到老许家做客并不重要,反正他今天都要与商成见一面;甚至两个人见了面说什么都不重要一一捏造事实传扬谣言的本事,只要是个大将军就会。可当他听说商成家里有客人,还是禁军里的老苏家和老侯家,登时就改了主意,专mén让人回家喊上nv儿一起过来。多好的机会啊,正好借老苏家和老侯家的嘴,表明他在杨商之间更亲近商成一些的态度,至于亲近商成的原因,当然要着落在nv儿身上。更让他欢喜不已的是,商成居然话赶话地帮他搭梯子架木桥,顺着他心意把话串联得天衣无缝……哎呀,瞧瞧人家这一手本事,怪不得老烈火要拿他做对手哩!
他心头啧啧赞叹,脸上便不禁lù出真挚笑容,对商成说:“自从上回你乔迁致喜时我来吃过一回,至今依然挂念你这府里的饭菜酒馔。蝉儿更是在我面前提了不知有多少回。”
商成立刻闭上了嘴……
去偏厅吃饭时,商成走在谷实身边,恶狠狠地小声说道:“谷侯,你有本事!你就真不怕这顿饭吃了屙不下?”
谷实笑而不言。反正他今天的收获远远超出来之前的估算,此刻让商成挖苦两句,又算得上什么?
谷实摆出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模样,商成也确实拿他没有丁点的办法。他忍不住就想,他脸皮没有谷实厚,心眼没有张朴多,字没常秀写得胖,干脆因“病”请辞去应县当个大地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