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子厉声喝道:谁敢进一步,我就让她血溅五步!
商成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道:你不能说得清楚点?还血溅五步。要是他们没听懂非得走两步,是你先宰了她,还是让他们剁了我?一一大人们别忙着动手,我有件东西交给你们看。前两句是对九娘子说的,后一句却是他对周围几个衙役说的。在衙役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他的手慢慢伸进怀里,再掏出来时手里已经握着一块玉。他掂着玉佩上的丝缎带子,把他递给一个看起来象个头领的差人。
那差人嘿然一声冷笑,撇着嘴说:你这汉子倒是有几分从容气概。可惜了,就凭这一块破石头,你们就想买回自己的命?他把玉佩颠倒看了几眼,又说,别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了。你们敢拿官做质,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别说是块石头,就是十驮金子也救不回你们!
商成除了苦笑,他还能说什么?他既没带官凭也没携官印,更没穿官袍,连靴子都是平常薄底皮靴,浑身上下除了这块勋田玉佩,再找不出第二样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事了。可有勋田的人家在边镇都不多,在这中原腹地当然就更是极罕见,这些衙门差役说不定连勋田玉佩都没见过,当然不可能相信他的身份。他摇了摇头。没办法,他本来不想惊动地方的,可事情闹到这地步,想不惊动都不成了他说:你去把陶
汪头,把那块玉给我看看。衙役头目背后的一个人突然说。
头目想都没想就把玉佩举到肩膀上,那人伸手就拿过去,凑到灯光下面一看一一顿时丝地一声吸了口凉气。他揉了揉眼睛,把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回,又高举灯笼上上下下审视了商成好几眼,赶紧凑到头目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那头目就象被马蜂蛰了一样猛地跳起来,塞回来的玉佩更象块烧红的石炭教他烫得不敢拿捏。他回头盯着那人,吞着声气问:你,你,你不会看错吧?那人很笃定地点了点头。头目咽口唾沫,象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然后把手里的刀交给旁边人,双手捧着那块才被他称为破石头的玉,弯腰走近大喇喇端坐在鼓凳上的商成,恭恭敬敬地奉上玉佩,赔着笑脸说:这个,这个,这位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持有云纹麒麟勋田玉佩的商成。他还从来没见过勋田玉佩,更不可能见过这种代表着三亩勋田的云纹麒麟玉佩,就连刚才那个手下也只是祖上在鄱阳侯家见过云纹狻猊玉佩一一那就已经是侯爵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大汉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带着无比的忐忑和崇敬,恭谨而谦卑地等待着商成对他的落。
你们都出去。商成把玉揣回怀里,说,离远一点,我有事要办。
衙役头目问都不问他要办的是什么事,转过身马上象赶鸭子一样把人都朝屋外撵,嘴里一叠声地喊:走走走走走!都出去都出去!全部都出去!
等衙门公差都退出屋,商成这才问九娘子道: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这位这位女公子?
我要你撤消我的海捕文。这东西就象附骨之蛆,让她吃不好睡不香,连做梦都会梦到自己落网的那一刻。停了停,她又有点心虚地说,可以不可以?
商成摇了摇头,说:你也知道这办不到。你换一个条件吧。
那,那你不许,不许追我!
这一回不追。
这不是做买卖!九娘子恨声说道,你不能和我讨价还价!
商成轻笑一声,说道:谈判嘛,当然就是慢慢地谈。你提个价,我当然就要还价。你看,你抓的是个八品官,她的价码就不能太高;要是你手里抓的是我,自然可以漫天要价了。
九娘子犹豫了一下。但是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还没脱离危险,这时候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于是就说道:好,那就这一回不追!一一但是我还有条件!
你说。
我还要钱!她去南方需要盘缠。
商成掏出荷包,把包里剩的几锭小银都倒在几案上:你要现钱做路费盘缠,这些应该够了。这是官银,分量轻,容易携带,还可以任意兑换,官府想顺着这条线索抓你也办不到。
我还要个身份。要个正式的身份!
商成忍着笑说:身份也可以给你。不过,九娘子,看在熟人的情面上,我给你提个醒,我能给你身份,也能攀着这身份新的海捕文告,到时候你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能把你揪出来。他望着女子,用揶揄调笑的口味问道,这样的身份,你想要不?他收起笑容,冷然说,九娘子,我知道那四颗东珠一定还在你身边,你有这样的东西,还怕买不来一个身份?找个繁华似锦的地方,找贪婪的胡商私下兑上一颗两颗珠子,拿这钱买个身份,再寻个偏僻地方买个庄园,安安心心地去过日子吧。这一回你运气好,下一回你就没这运气了
九娘子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没有手里的人质,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她收了匕,先对女公子说:这位客人,实在是对不住了。那女子似乎还有点懵懂,抚摩着自己的颈项没有马上说话,冷冷的目光只是在她和商成之间来回地逡巡打量。九娘子又对商成说:您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我信得及您。不过,还得请您送我一下,不然我连这院子也出不去。
九娘子这是在以话相激,商成也不是听不出来。他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只说一句你跟着我,就当先迈步向外走。九娘子急忙跟上去。那女公子在屋里朝他的背影深深一揖,轻声说道:闾右田岫,敬谢先生搭救恩情。请问先生尊姓?
商成仿佛没有听见女公子的话,脚下停都没停,领着九娘子便穿过一众衙役差人扬长而去
等他把九娘子送出城再转回驿馆,东方天际已经泛白。他宿夜未归,包坎他们倒也不见得怎么惊慌,根本就没打听他这一晚都去了什么地方又做过些什么事,只是告诉他,陈璞大将军昨天傍晚派人来知会说,邀他今天下午散衙之后到公主府邸去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