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暂时忘记商成脸上的诡异“笑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在她眼里,微低着头目光凝视着手里茶盏的商成完全就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他脸上露出一抹带着嘲讽的可恶笑容,完全就是在笑话南阳……这同样也是在笑话着她,还有她的父母兄弟姊妹!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垂下眼帘目视着脚地,用很平淡的语气说:“这词填得还算不错。”
商成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词?什么词?”
“……就是刚才后边院子里吟诵的那支小令。”陈璞凝视了商成一眼。可她看不出来商成到底是不是在作伪。不过,他充满疑问的眼神多少让她有点安心。看起来,商瞎子大概还不知道那些事。这倒也说得过去,他毕竟是刚刚崛起的新贵,大概也是第一次到京师,从来没听说过南阳的那些“逸事”也很平常……
这一回她想错了。商成虽然从来没到过上京,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一定会孤陋寡闻。有关南阳公主的风言风语,早就随着那些出差公干的官员们传到了燕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也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只不过南阳公主有几个相好,又有哪些才子和南阳公主有过瓜葛,和他这个假职提督丝毫都不沾边,所以他听了也就听了,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事实上,要不是陆寄说南阳公主府里珍藏着几贴,他大概连这个公主的名号都记不清楚。而且他还不知道南阳公主现在就在驿站里,当然就更不可能去笑话和腹诽陈璞了。
他有点抱歉地对陈璞说:“刚才有人在唱词?我没怎么留意……”他不怎么懂诗词,也不爱好这东西,除了上学时背诵过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歌之外,他几乎没看过什么诗词本子,自然更谈不上欣赏了。“是首什么词?”
陈璞很奇怪他为什么说“一首词”而不说“一支词”。
“是支《调笑令》……”
商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可实际上除了知道这是筵席上的酒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子达似乎不善此道吧?”陈璞眼中含着笑说:“‘城头击鼓传花枝,席上抟拳握松子’。这可是前唐留下来的酒席雅事。”
商成咧着嘴苦笑了一下。这还用问么?陈璞又不是没见过他在筵席上出洋相!他出席过好几次燕山卫署搞的宴席,饭桌上酒酣耳热之际,总要行各种各样的酒令。酒令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击鼓传花的方式来进行,鼓声止息时鲜花或者绸花在谁手里,谁就要按词牌韵脚说上一句,说不上或者押错韵,都要被罚酒;有时候要是酒馔很稀罕的话,那么规矩就会颠倒过来,只有说出轻辞丽句的人才有机会享用那些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不管是哪种规矩,到最后吃亏的人总是他,不是被罚酒,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香喝辣。没办法呀,谁让他这个提督将军没填词的本事呢?
看来这个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陈璞放下手里的茶盏,盯着桌案上灯笼里忽忽摇曳的蜡烛火头出了会神,幽幽地问道:“这场仗打得怎么样?”
“什么仗?”商成奇怪地问道。陈璞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燕山卫上个月进草原的事,她也听说了?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虽然刚刚过去的战事在燕山卫已经不算是什么机密了,可中原内地应该没什么人知道,要知道,燕山卫送到兵部的呈文可是最高级的机密,别说是陈璞这样的虚职,就是兵部和朝廷里,知道这份军事方案的人也应该很少……
“我看过你们送到兵部的呈文了……”
陈璞轻飘飘一句话,却无异于在商成耳边炸响了一个晴天霹无、无、敌、、敌,龙,龙,雳。他的眉头倏地攒到了一起。
什么?!这方略连陈璞都看过?!
他愤怒地几乎想马上跑去兵部质问,这些家伙到底知道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方略上内容要是流传出去,这也许会让大赵丢失一个扭转攻守态势的机会!它可不止是燕山卫里一群军官几天几夜没合眼的一番心血,它更是去年夏天以来用数万人的鲜血和性命换来的!
不!不行!他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他要争取把损害降到最低;至不济,也不能让目前的泄密影响到明年春天的军事行动!
他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他严肃地问陈璞:“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呈文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看见这份呈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