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几个人也停了话,都把目光凝视着这把一看就知道不凡的好刀。
商成望着刀刃上映照出来的人影啧啧称奇:“好东西!”握了柄掂下分量,再摇头赞叹道,“确实是好东西!”因为陈璞在场,他也没试刀,大拇指贴刃线试了试锋利,头也没转把手朝钱老三一伸。“刀鞘呢?”
“马上,马上,马上把鞘给大人。一一等我先把这几块破石头取下来。就剩俩了……”
“扯淡话!哪里有送刀不送鞘的道理。”商成劈手从钱老三手里夺过刀鞘,收刀入鞘朝地上一放,说道,“几块破石头你费那么大劲搞啥?一一你要是稀罕石头,回头落家了,我去河滩上给你刨几车,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想要什么样的石头都有,随便你挑。”
钱老三哭丧了脸对商成说:“大人,我缴这东西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差点就不能回来见您了;要不是我闪得快,说不定脑袋都要劈成两半。”说着朝眼睛一指,“您看,眼睛都伤着了。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稍微见点风眼泪就啪啪哒哒地掉一一您那眼罩还有没有富裕的?给我一块把眼睛先遮上……”
钱老三前面说了那么多话来表明自己为了缴获这把刀遭遇了多少凶险,甚至还差一点连脑袋都教人砍开,众人还以为他是要和商成讨要点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末了一句却是峰回路转,竟然只想用这口千金难买的宝刀换一个只值几文钱的眼罩。何况他只是伤了眉骨,别说眼睛,连眼皮上都没一星半点的伤口一一他要个眼罩来干什么?蒙上眼睛装瞎子?
陈璞狐疑的目光从钱老三脸上转到商成脸上,再从商成脸上转回钱老三脸上,瞧着商成压着右眼的黑眼罩,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其中的蹊跷,忽然低了头扑哧一笑。
她一笑,众人也就明白过来。包坎他们整日和钱老三在一起,彼此再熟络不过,有心要和钱老三说两句玩笑话,可平日里张口就来的诸般嬉言笑骂,此刻竟然没有一句能说出口。商成抚摩着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刀鞘,只觉得心头滚烫,嘴巴张了好几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使劲搂了下钱老三的肩膀,无比惆怅又无限感慨地吁了口气。
陈璞紧紧地盯着几个军官。虽然她并不了解男人们的心思和他们的情感,但是她能体会到,在这些浴血奋战的男人们之间,存在着有一种她非常陌生的东西。那似乎是兄弟般的情谊,可它要比兄弟的情谊更深厚;又象是朋友之间的友谊,可友谊两个字远远不足以形容它的宽阔和真挚。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它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但是她知道,它就在那里,它就在她面前,它就在这几个男人之间。它就象一根纽带,把这五个男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她忽然站起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钱老三深躬一礼,歉然说道:“钱哨长见谅……”她讷讷地说不下去了。虽然话并没有说完,但是她的意思大家都明了一一她是在为她刚才的笑而向钱老三道歉;而且以她的身份地位,能当着众人的面向钱老三这样的小军官说出这样的话,哪怕只是半句,也是难能可贵的事情;其中的诚意更是无以复加……
钱老三被她的举动唬了一大跳,从地上一蹿而起,脚步都没站稳就急忙侧身,根本不敢受她的礼。他又是惊惶又是感动,攒眉蹙首一张黑脸紫里透红,想去扶她又不敢伸手,不扶则肯定是失了礼数,惊讶彷徨之中,额头上已然密密地爬了一圈油汗。看陈璞深躬不起,他只好虚摆了个扶的姿势,学着孙仲山的言辞半文不白地说道:“狗剩焉敢当大将军的礼。大将军,您别这样!您再吓我,我可不敢再和您一起坐着说话了……”
……太阳走到当顶时,西边的探哨带回来消息,一支两千人以上的突竭茨人终于开始向南边运动。
赵军的大队也在这个开始向南边撤退。
临分手前,商成对文沐说:“你给大将军说,让她把那身红甲脱了,太扎眼。”
他没有象文沐那样拱手作别,而是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朋友的手。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