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箭神的神箭(1 / 2)

大地飞鹰 古龙 14977 字 2019-10-27

 班察巴那沉思着过了很久才慢慢他说:“我是藏人藏人们都很迷信我们都相信没有罪的人是绝不会被冤杀的。”

现在已是黎明帐篷中已有了光已经可以看见他的一张弓和一壶箭。

他忽然提起了弓箭走出去:“你也出来。”

小方走出帐篷时才现外面已聚了很多人。

每个人都像石像般静静地站着等着他们的英雄来裁决这件事。

班察巴那将弓弦指着五丈外一个帐篷。

“你先站到那里去我再开始数数到‘五’字我才会出手我数得绝不会太快以你的轻功等我数到‘五’时你已可走出很远。”

他轻拍腰畔的箭壶:“我只有五根箭如果你真是无辜的我的箭一定射不中你。”

小方忽然笑了。

“百百中的五花箭神要用这种法子来证明一个人是不是无辜这真是个好主意。”

班察巴那没有笑。“如果你认为这法子不好另外还有个法子。”

小方问:“什么法子?”

班察巴那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小方的“魔眼”他忽然把这柄剑插在小方面前的沙地上。

“用这柄剑杀了我。”他淡淡他说“只要你能杀了我就不必再证明你是否无辜了。只要你能杀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事都绝对没有人再问。”

凌晨阳光初露。

剑锋在旭日下闪着光班察巴那的眼睛里也在闪着光。

他是人不是青春永驻的神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

但是在这初升的阳光下他看来还是神。

小方相信他说的活。

他的族人和属下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管他说什么他们都会服从的。

拔剑杀人并不难。

小方对自己的剑法一向有自信应该拔剑的时候他从不退缩逃避。

班察巴那又在问:“两种法于你选哪一种?”

小方没有回答默默地开始往前走走到五丈外的帐篷前停下。

他已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转过身面对班察巴那:“你已经可以开始数了最好数得快一点我最怕久等。”

班察巴那只说了一个字:“好!”

所有的人都已散开在他们之间留下块空地。

“一、一、二、四……”

五花箭神慢慢地抽出了他的第一枝神箭黄金色的箭杆黄金色的箭镞。

百百中、直射人心的神箭温柔如春、娇媚如花、热烈如火、尖利如锥、坚强如金。

他数得并不炔可是终于已数到“五”字。

小方居然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

以他的轻功不管班察巴那数得多快数全“五”字时他至少已在数丈外。

可是他连一寸都没有动。

“五!”

这个字说出口每个人都听见了一阵尖锐的风声响起尖锐得就像是群魔的呼啸。

每个人都看见班察巴那抽出他的第一根箭可是箭壶忽然已空了。

他的五枝箭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出去的。

小方还是没有动。

急箭破空的风声已停止五枝黄金般的箭并排插在他的脚下。

他根本没有闪避。

也不知是因为他算准班察巴那只不过是在试探他所以根本不必闪避还是因为他知道如果闪避反而避不开了。

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次他又是在用他的命做赌注。

这一注他又押对了。

可是一个人如果没有钢铁般的意志力怎么敢像他这样下注?

人群中忽然爆起吹呼加答忽然冲出来跪下去吻他的脚。

班察巴那那孤独的冷眼里也露出笑意。

“现在你总该相信了一个无辜的人是绝不会被杀的。只要你无辜这五枝箭就绝对射不到你身上不管我是不是五花箭神都一样。”

这不是迷信这是种睿智的试探只有无罪的人才敢接受这种考验。

只有小方自己知道他全身衣服几乎都已湿透了。

他一直不停地在冒冷汗。

班察巴那走过去拍他的肩手上立刻沾到他的冷汗。

“原来你也有点害怕。”

“不是有一点害怕。”小方叹了口气“我怕得要命。”

班察巴那笑了他的族人和属下也笑了大家都已有很久未曾看过他的笑容。

就在他们笑得最愉快时忽然又听见一声惨呼每个人都听得出惨呼声赫然竟是那驼子出来的。

本来堆得很整齐的货物包裹现在已变得很凌乱有很多包裹都已被割开露出了各种货物和珍贵的药材。

——只有货物和药材没有黄金。

小方已经注意到这一点割开这些包裹的人是不是也为了要查明这一点?

卫天鹏他们是不是已经来了?

驼于就倒在一包麝香旁衣服已被鲜血染红他自己的血他同伴的血。

致命的一击是刺在他胸膛上的用的是剑。

小方立刻想到那无情又无名的剑客。

驼子不但武功极高从他身上的无数伤痕也可看出他必定身经百战能够一剑刺入他致命要害的人除了那无名的剑客还有谁?

这一剑虽然必定致命驼于却还没有死。

有种人不但生命力比别人强求生的意志也比别人强。

驼子就是这种人。

他还在喘息、挣扎为生命而挣扎他的脸已因痛苦恐惧而扭曲。

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是另外一种表情一种混合了惊讶和怀疑的表情。

一个人只有在看见自己认为绝对不可能生的事却生了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种表情。

——他看见了什么?

班察巴那俯下身将一块藏人认为可治百病的臭酥油塞入他嘴里。

“我知道你有话要告诉我。”班察巴那轻拍他的脸想振起他的生命力:“你一定要说出来。”

驼子的眼角跳动终于说出了几个字。

“想不到……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班察巴那又问。

“想不到杀人的竟是他。”

“他是什么人?到哪里去了?”

驼子的呼吸已急促已经没法子再出声音没法再说话。

可是他还有一只眼睛有时眼睛也可以说话的。

他的眼睛在看着最远的一个帐篷。

一个顶上挂着黑色鹰羽的帐篷——黑色的鹰羽象征的是疾病。灾难和死亡。

这个帐篷里的人都是伤病已极重、已经快死了的人。

除了负责救治他们的那位夫子先生外谁也不愿进入那帐篷。

——凶手是不是已逃人那帐篷去了?

班察巴那没有再问也不必再问他的人已像他的箭一般窜了过去。

小方也跟了过去。

他们几乎是同时窜入这帐篷的所以同时看见了两个人。

小方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帐篷里看见这两个人。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波娃本来应该在他的帐篷里等候他的波娃。

他第二个看见的赫然竟是卜鹰!

卜鹰静静地站在那里依然冷酷镇定依然白衣如雪。

波娃蜷伏在他面前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他们都不该在这帐篷里的可是他们都在。

凶手已逃入这帐篷帐篷里别无退路他们之间必定有个人是凶手。

这两个人之间谁会杀人?

小方冷冷地看着卜鹰沉重叹息:“我也想不到是你我一直都认为你真的从不杀人。”

卜鹰的脸上全无表情:“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令人想不到的事金子可以让人做出很多很多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来。”

小方道:“我知道你也在找那批金子可是你……”

他没有说下去。

波娃已投入他的怀抱眼睛里已有泪水涌出:“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吧!”

小方轻抚她的柔:“我一定会带你走你本就不该来的。”

可是她已经来了。

小方不能不问:“你怎么会来的?”

波娃含着泪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赶快走。”

班察巴那忽然开口。

“她不能走。”他的声音不再温柔“谁也不能带她走。”

“为什么?”小方问。

“因为要别人流血的人自己也得流血。”班察巴那又将他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杀人者死以血还血。”

这是江湖的真理无论在中原、在江南、在沙漠都同样适用。

小方紧紧握住波娃的手:“你应该看得出杀人的不是她。”

班察巴那道:“你看得出?你看出了什么?”

他忽然改变话题:“我们这些人这些货物都是属于一个商家的。”

“哪一个商家?”

“鹰记。”

“鹰记?”小方的手已冷“飞鹰的鹰?”

飞鹰的鹰就是卜鹰的鹰他吃惊地看着卜鹰:“你就是他们的东主?”

“他就是。”班察巴那道:“我们收容你就因为他是我们的东主;我们信任你也是因为他否则你刚才很可能已死在我的箭下。”

小方全身都已冰冷。

班察巴那道:“就算他要搜索那批黄金也不会搜到他自己的队伍中来就算他要搜查这批货也用不着杀人。”

他冷冷地问:“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应该知道杀人的是谁了?”

波娃的手比小方更冷泪比手更冷。

她紧紧拥抱住小方她全身都在颤抖像她这么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是个冷血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