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看出李世民的痛苦,他厉声对那群百姓斥道:“大胆!朝廷明令,人丁私自迁徙是要充军地!来人啊,把他们统统抓起来!送到京兆尹衙门去!”
众百姓哭爹喊娘地跪下,“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
乐阳皱了皱眉,道:“长孙大人,这些百姓好生可怜,你就放过他们吧!”
长孙无忌怒言:“今天放了一村,明天岂不走上一县!”接着,他再次对侍卫们发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随行地侍卫中一半是皇宫的护卫,一半是乐阳地亲卫。乐阳的亲卫见将军出言反对,一个个都没有动手,那十几个皇宫中的护卫纷纷拔出刀来,便要上前拿人。
“大人,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那个叫做采矶的少女跪着祈求道:“中原连年战乱,我们不知遭了多少回兵灾了!这次房子全都烧光了,粮食也没了,再不走就都得饿死啊!”
君臣闻言,相顾默然。
先前的老者又扯着采矶道:“采矶,他们都是官府的人,说这作甚!你把这一村人都害死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磕头道:“大人,她人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吧!”
“长孙大人,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活路,百姓是万万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的。”乐阳道:“你把他们抓起来充军,更是送他们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何况,民心就如洪水,是堵不住的。你如果要治,则只能采取疏导的办法。百姓们寻求生存之路,又有什么错呢?还是放他们去吧,我,等到咱们这边的条件变好了,他们回来的。”乐阳的话虽然是对长孙无忌说的,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看着李世民。
“乐将军,你——”
“你说得对,百姓何罪之有呢!”李世民长叹一声,道:“放他们去吧!”
李世民说完,转身向一边走了。长孙无忌愣了一下,跺了跺脚,“唉”地叹了口气,摇头跟了上去。
乐阳扶起那老者,又扶起那少女采矶,道:“诸位乡亲们,你们去吧,去找适合你们的地方,不过我希望,如果这边的条件好了,你们能够迁回来。毕竟,这里是你们的家乡!”
那老者刚刚听到长孙无忌对乐阳的称呼,于是对乐阳道:“这位将军,谢谢了,您的话,我们记住的。”
采矶跟着向乐阳施了一礼,扶起那老者,道:“舅舅,我们走吧!”
百姓们哭号着离去,走出一段距离,采矶回转身来,老者也回转身来,一众百姓回转身来,望着长安城,深深凝望……
风吹起满天的树叶。李世民脸上满是惆怅,他的目光落在旁边一个巨大的土堆上,那是汉武帝的陵寝,陵前立着一根石柱。李世民脸一变,说道:“这是根拴马桩,是新立的,只有胡骑这么干!他们居然将栓马桩立在武帝陵前!武帝驱甲三十万,宣威朔漠,封狼居胥,将匈奴逐得无处藏身,朕呢,却要向颉利纳贡,眼看着自己的臣民四处流落——朕真是无颜面对他呀!”
乐阳远远走了过来,道:“陛下,武帝幼时,也曾见亲生姐姐南宫公主被迫远嫁匈奴,那时候的武帝,也只能望北而长泣,却无能为力。也正因为此,武帝才从小立下了覆灭匈奴的志向,而后也是经历了坚忍不拔的努力,才有了陛下所说的封狼居胥,宣威朔漠。陛下,没有人天生是英雄,英雄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陛下,人贵在知耻而后勇,只要我们努力,终有一天,我们将重现武帝的辉煌!”
“说得好!”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向战马。
长孙无忌跟在李世民后面,一头差点儿撞在那根拴马桩上,他对一个侍卫下令道:“回头跟京兆尹说一声,差人把这根拴马桩搬走,立在这里辱及先人,成何体统?”
李世民一回头道:“不,留着它!这样好醒朕不要忘今日之耻,总有一天朕要将它立到颉利的大帐前!”
从这一天开始,这块记载着耻辱的石头就一直压在李世民的心头,他励精图治,推行了一系列强国方略,唐朝开始了被后人称作“贞观之治”的一代治世,国家渐渐从长期战乱的阴影中走出。当然,这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