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对林真秀来说是个忙碌的季节，与索尼三家会社的座谈刚结束没两天，日韩偶像联合选秀的事又找了上门——JYP日本分社社长宋知恩打电话来，婉转地表达了M-net想要在首尔和他沟通愿望。</p>

“M-net综艺局局长听说林桑在《SIXTEEN》总决赛时曾邀请韩东哲PD考察了日本的女偶像，觉得往而不来非礼也，所以委托JYP代为邀请林桑再次莅临M-net，考察韩国的女偶像。他说了，韩国的女偶像不止少女时代，T-ARA同样精彩。”</p>

听得懂弦外之音是公务员的能力体现——S.M七月下旬拿到国际协力银行的贷款意向承诺后立刻开始对韩国中小型偶像经纪公司的前期游说工作，提及少女时代说明M-net已经听到了风声，察觉《PRODUCE99》这个项目和S.M在其中扮演的角色。T-ARA所属的经纪公司CCM在2014年10月就被M-netMedia卖给MBK，脱离了CJ体系，本不该却被提及，大概是因为她们曾在其团综《DreamGirls》中担任过韩国现执政党新国家党国会议员罗京媛的政治助理，帮助竞选，是韩国女偶像中不多见的卷入过政治的组合，有嗅觉到不正常气息后以此暗示M-net并不是予取予求对象的意味。</p>

但是，审时度势也是公务员的必备技能——七月中旬从JYP得到消息，到月底才做出回应，不管是大企业病造成反应迟缓，还是不见棺材不流泪，都能说明M-net并没有重视这件事，那么现在接触也不太可能得到理想结果，所以林真秀毫不犹豫地拒绝，“感谢M-net的盛情邀请，遗憾的是近期比较忙，等明年四月末正在忙的事尘埃落定，那时如果M-net还有这意愿，我很乐意拜访。”</p>

宋知恩不知道为什么是四月末，但一脚就把时间踹到大半年后就是在说不去，夹缝中的他唯有再劝，“案牍劳形不利身体，劳逸结合才是正理，忙里偷闲一回也不为过，M-net邀请还是很有诚意。”</p>

“今年下半年，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的多个企划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任务繁重，宋社长和M-net的好意只能心领。倒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来外务省坐坐，必当竭力招待，别的没有，咖啡还是管够。”——语气很客气，态度很坚决：上门谈判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想谈就来外务省吧。</p>

林真秀以为按照之前的速度，M-net大概半个月到一个月后才会对此有反应，但不想隔了一天就接到了宋知恩的电话，说M-net综艺局战略内容事业部部长金容范正好在东京出差，受局长委派，想拜访外务省林企画官。</p>

“君何前倨而后卑也？”林真秀心里嘲笑着，等从宋知恩这里了解到金容范的职位等级和权力范围后，又加了一句，“果然是死要面子的韩国人。”</p>

他这个腹诽要从韩国的电视台管理结构说起。</p>

韩国的电视台行政管理体系中，社长管理整个电视台，其下是报道局、综艺局、电视剧局，主管称局长或本部长。局下又分若干个部，有的部统一管理几个节目，有的部专管一类事务，主管称部长。战略内容事业部属于后者，负责重点综艺节目的策划、立项和初期协调工作。《PRODUCE101》被认为有机会成为一个持续多年的重要IP，所以由战略内容事业部负责，部长金容范同时兼任这个节目的监制（CP）。</p>

人很对口没错，不过结合职位级别来看就别有含义了——CJ集团、CJENM、M-net，外务省、大臣官房、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M-net综艺局局长地位至少能和外务省的室长相当，来拜访与室长同阶但排序在后的企画官有俯身低就之嫌，但下属部长来拜访则没任何问题，就算林真秀看不惯这种等级森严的官僚作风，最多也只能阴阳怪气说一句大会社就是守规矩，而无法进行任何指责。</p>

这种不屑的观感再加上日本对朝鲜半岛千百年来形成的心理优势，造成第二天金容范在宋知恩的陪同下来到外务省拜访，说来说去就是云山雾绕，不肯打开天窗说亮话时，他也不在乎先挑明可能失去主动权，径直问了，“金部长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品尝外务省咖啡吧？”</p>

“这次来主要是听说林企画官上个月来M-net与韩东哲PD似乎产生了一些误会，想要解释一下。”金容范只好顺势进入正题。</p>

“不，没有任何误会。”林真秀很早就决定在与M-net的谈判中采用压迫战略，所以一改外交人员习惯的含蓄，刻薄了起来，“我理解韩PD的所有做法，桀犬吠尧，各为其主而已。”</p>

会议室内的三个人都是高学历、高智商，所以对面两个人感受得到话中蕴含的恶意。金容范一直保持着淡淡微笑的脸僵住了，宋知恩赶紧打圆场，“林桑，金部长特意来拜访说明很有诚意，没什么不可以谈的。”</p>

“宋社长，我也很有诚意，不然就不会接待金部长了，倒是M-net这次让金部长来，大概想着空口白话就要我放弃已经开始执行的企划，不像有诚意的样子。”林真秀微笑着回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