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殿之前,浑身被摸了个干干净净,连锦衣卫标配的鞋都给他换了双,显然不信任到极点。</p>
走在略显空旷的殿中,陈名言只觉得格外忐忑。</p>
到了近处,才看到御案上坐着一位少年帝君。</p>
略微瞥了一眼,不敢多看。</p>
陈名言快步上前:“锦衣卫千户陈名言,拜见陛下!”</p>
朱翊钧抬头看向这位千户。</p>
他缓缓放下手中书稿,疑惑道:“陈卿,你们家都准备造反了,为何还行如此大礼?”</p>
陈名言心脏陡然停跳一拍。</p>
他顾不得快要停滞的呼吸,连忙出声喊冤道:“陛下!我陈家尽受皇恩浩荡,谨慎敏微,如履薄冰,不敢有半点逾越!”</p>
“陛下何出此言!”</p>
朱翊钧摇了摇头,懒得去看他:“哦……陈千户还想安抚朕,准备雷霆一击。”</p>
陈名言再经受不住压力,终于敞开窗说话:“陛下!太后此举,陈家概不知情,还请陛下明鉴!”</p>
既然不绕圈子,朱翊钧也不再施压。</p>
他直接问道:“你这厮,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同甘共苦,哪里是一句话就能撇开的。”</p>
太后现在占上风,怎么不去抱大腿,怎么反而给朕抛媚眼?</p>
陈名言涩声道:“太后不能育,但我陈家,人丁还算兴旺。”</p>
这话直白到了极点。</p>
他也看得明白,陈太后这做法,无论她多么尽享殊荣,陈家最后,总归是要遭殃的。</p>
如今的表态,是为了自救。</p>
朱翊钧心中认可了这個理由,却还是啧了一声:“原来是分投下注。”</p>
他等了一会,没等陈名言的声音再度响起。</p>
不由好奇看向下方跪着的这人。</p>
突然之间,陈名言猛地在地上叩了三个头。</p>
坚定道:“陛下这般想,事出有因,臣无可辩驳。”</p>
“臣愿为陛下剖心挖胆,肝脑涂地,以将功赎罪!”</p>
“若是陛下天恩浩荡,以为臣微末之功足以赎罪,只盼陛下将我陈家满门抄斩时,能念及到臣,留我这一房数人性命。”</p>
“若是臣微末之功,不足以赎罪,便是我陈家自寻死路!”</p>
“臣,绝无怨言!”</p>
朱翊钧默然。</p>
不由得有些失望。</p>
他多少是寄希望于这位陈太后之弟,是怀揣着底牌来的。</p>
哪怕是利益交换,挟恃谈判呢?</p>
可惜,交底之后,赫然是一穷二白。</p>
至于是不是分投下注,如今还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p>
朱翊钧叹了口气:“起来吧。”</p>
“先给朕说说昨日你向朕表态是怎么回事,若是察觉到什么,如何不早说。”</p>
陈名言仍是跪地不起。</p>
他一五一十道:“臣只是察觉到,陈洪一再打着陈太后的旗号,在外做事。”</p>
“臣只是一心想让此人安分一些,不要给我陈家招来祸患。”</p>
“向陛下表态,只是想与陈洪之流划清界限。”</p>
“至于太后……臣当真没料到。”</p>
朱翊钧皱眉。</p>
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差你一个锦衣卫千户吗?</p>
他追问道:“没料到?这可不像一家人。”</p>
总归是亲族,难道一点不顾你们这些人的生死?</p>
陈名言直起身,面色复杂解释道:“陛下可知,陈太后隆庆三年被迁居别宫?”</p>
朱翊钧点了点头。</p>
陈名言露出难堪的神色:“先帝一度有废后之意!”</p>
朱翊钧面无表情。</p>
他听明白了陈名言的意思。</p>
迁居别宫,本就是废后的待遇,世宗的张废后,便是“废居别宫”。</p>
先帝登基三年,便将陈氏赶去了别宫,等风议一停,时机一到,就是废后——奈何先帝死得快。</p>
这意味着,陈太后这两年半,都是在随时被废的提心吊胆中度过。</p>
那么对于这些为先帝开脱,平息御史风议的母族,恐怕,也只有满腔的怨气。</p>
朱翊钧缓缓叹了口气,问道:“那么以你所见,我那母后陈,是想要什么?”</p>
权势名位可能性不大,难道是泄愤?</p>
可先帝都去了,总不能记恨先帝,想偷偷戮尸解气吧?</p>
脑回路稍微正常应该都不至于这么疯。</p>
陈名言顿了顿,斟酌了半晌,生怕说错话:“陛下可知道,臣的妻,正是德平伯的女儿。”</p><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