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是不差钱的主,她把玩着指尖那朵红色绢花,浑身透着惫懒。直到第一个表演春芙姑娘上台,她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春芙最拿手应是弹奏古筝,她穿着一身暧昧的红色轻纱走到台前,向台下福了福身子,盈盈一笑,获得满堂喝彩后,才走到古筝后坐下,抚了首绵软轻快曲子。在曲子将要戛然而止时,突然,她用力一拨弦,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变换姿势跳了支舞。
无论是古筝曲,还是这支舞,都算得上是上佳之作。
然而,衡玉和角落里另外两位男人都没什么多余反应。那个穿着骑装少年还无聊地啃起瓜子来,嘴里嘀咕着什么,边嘀咕边往外吐瓜子皮。
一连三位姑娘上台表演,投绢花的氛围非常热烈,秋分在旁边看了半天,凑过来小声问衡玉:“少爷,我们还不投吗?”
“急什么,这不是还有位月霜姑娘吗?”衡玉拍了拍手花生屑,“要是没有让我满意的表演,这绢花不投也罢。”
她正说着,整个红袖招突兀暗了下来,就在众人惊疑出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时,一名穿着嫩黄色长裙姑娘握着结实红绸布,自三楼一跃而下,以这样危险的方式出场。她跳下来时,裙摆张扬飞起,双足未着鞋子,于空中便已唱出声来,歌声低回婉转,清扬悠远。这曲小调结束时,她也从容落到地上。
衡玉能看得清楚,对方落地时反震力极强,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从容地接着音乐拍子跳起热烈西域舞来。
“这月霜姑娘有意思。”衡玉哈哈一笑,随手就将写有她作为编号的红色绢花抛下了楼。但她的绢花刚脱手而出,就见左右两侧突然各走来一人,他们撒手,手中握着红色绢花随后飘落到了舞台上。
衡玉眉梢微挑,直接朝身后一招手:“来人,给我来一朵红色绢花。”
左侧青色骑装少年嗤笑出声:“一朵绢花也好意思喊出来。给小爷我来两朵。”
在红袖招人乐颠颠跑过来时,斜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那病弱的玄衣少年冷声道:“三朵。”
“哟。”衡玉一开折扇,“两位这是要和我杠上了?”
“区区两千两,算什么杠上。这位小弟弟,小爷劝你没钱别逞强,打哪来的就回哪儿去吧,不然被家中长辈训,那就着实是不妙了。”骑装少年冷哼一声,被人压过风头,这让他心底颇为不爽。他刚要次开口,喊个‘四朵’,衡玉突然以折扇压住那篮装有绢花的篮子。
她语调四平八稳:“来十朵。取一万两出来。”
旋即,衡玉微微一笑,以折扇敲了敲骑装少年的肩膀,姿态轻挑:“这位小弟弟说得没错,小爷我劝你没钱别逞能。”
言罢,衡玉懒得理那骑装少年,眉眼微抬看向另一侧的玄衣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此人,只是对方此时戴了面具,身为少年郎,身量一时一个样,她认不出来也属正常。
玄衣少年注意到她视线,错了意,误以为她是在用眼神挑衅自己,薄唇微动,冷声道:“十一朵。”
“十二朵。”衡玉平静接话。
骑装少年咬牙切齿跟上:“十三朵!”
“小弟弟,都说了别逞能,你看你后背绷得这么紧,怎么着,是觉得自己拿不出这笔钱了是吧。”旁边的玄衣少年冷笑着,续上了嘲讽。
隔着面具,骑装少年的眼里依旧要喷出火来:“我没逞能,还有,别乱喊小爷!”
“这……三位……”红袖招人从一开始狂喜到现在额上都是汗。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位身份怕是都不简单,他们这是在神仙斗法,而他只是一个小虾米,万一被波及了,怕是极易出事啊。
衡玉撇了撇嘴,决定先下手为强,伸手一劈,将那满篮的红色绢花抢进怀,就在她要往满篮绢花往下扔时,斜突然有一未出鞘青锋剑杀了过来,拦住她的去路。衡玉脚步一斜,轻松避让开,以折扇反手一击,直刺骑装少年的右肩。
骑装少年的身后正是玄衣少年,他被对方挡住了退路,实在没有多余地方去施展开他武功。
骑装少年咬着牙,强行克制住自己闪避动作,生生受了衡玉袭来的这一击,却趁势而上,压住衡玉右臂,借此劈手夺她怀绢花。地方太小,两人厮打完全施展不开,就在衡玉欲退之时,玄衣少年长臂一伸,直接篮子红色绢花捞起一大半,就要往楼下抛。BiquPai.CoM
“你这无赖,休想坐收渔翁之利!”骑装少年气得怒骂一声,迅速抬起右腿一扫。玄衣少年从来没学过武,又素来体弱,被右腿一扫迅速带倒,整个人狠狠摔到地上。
“少爷!”这声惨叫,出自玄衣少年的仆从。
“放肆!”这声暴喝,则是出自玄衣少年。他从来没吃过这鳖,一时之间也压根顾不上那些个红色绢花了,连滚带爬从地上站了起来。等他站定,只见衡玉和骑装少年已经厮打起来。原来是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纷纷撤开,给二人留了打架施展空地。
“你们——你们全部都给我住手!”玄衣少年发现自己居然被无视了,原本就愤怒情绪更是添多了几分。他曾几何时会被人无视到这地步!
玄衣少年吼得这么大声,衡玉当然是听见了。但她直接左耳进右耳出,无视了个彻底,一心和骑装少年进切磋。
说实,她在和骑装少年过招时颇有几分诧异。
虽然她刚穿来时这具身体没有任何武功底子,但经过半年的锻炼,她这具身体武功已经非常不错,谁想这一时之间压根没办法制服对方。
殊不知,对面的骑装少年比她还震惊。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从五岁就开始打磨根基,他武功都是名师,现在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居然和他打出了平手!?
玄衣少年被无视了个彻底,本就阴沉脸色更是阴沉下去。他活动了下手指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一冲进战局。要不是衡玉身体控力还可以,那一腿怕是要狠狠砸在他腰间。
在衡玉稳住身体时,已经打出了气性的骑装少年劈手摘下衡玉脸上面具:“你是何人?”
突然被摘了面具,衡玉眉梢微挑,缓缓收腿。
她依旧不搭理骑装少年,也不去看那玄衣少年,只是抬手震了震自己袖子,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红色绢花,懒洋洋它们都往下抛,朝立于舞台中央的月霜姑娘微微一笑,颇为风度翩翩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惊扰了姑娘今夜兴致,这绢花就算是我给姑娘赔礼。”
她刚刚这么一撒,至少有超过十朵红色绢花。
京城虽是权势汇聚风云之地,能够面不改色拿出上万两的依旧是少数人。
月霜姑娘了一礼,神色间丝毫没有恼意,也回以衡玉一笑:“月霜让公子破费了。”
“似姑娘这般月下仙子,凡俗银子若能博得姑娘一笑,那就不算是破费。”衡玉吊儿郎当道。
刚刚打架动作大了,她身上原本整整齐齐衣袍也变得松垮起来,配上她如今这吊儿郎当风流语气,这副模样像极了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子弟。
“小爷在问你呢!”
旁边的骑装少年聒噪得很,衡玉扫他一眼,在他们没反应过来时以手为刃砍掉了他和玄衣少年脸上面具。
三人脸上皆无面具遮挡,彼此互相对视。
骑装少年抬手摸了摸脸,嗤笑道:“既然你不答,那小爷就屈尊告诉你小爷的名字。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乃陈国公嫡长孙,沈洛。怎么样,怕了吧?”
玄衣少年冷着眉眼。
国公嫡长孙这个身份,在京城里自然是一等一好。但这个身份对玄衣少年来说显然没有任何震慑力。
对上沈洛洋洋得意的视线,玄衣少年讥讽一笑:“陈国公嫡孙又算什么。”
“我姓云名成弦,排第三。”
姓云,又排为三,理应就是那位在宫中深居简出的三皇子殿下了。
原身以前曾经在宫宴上见过三皇子,早在他面具脱落时,衡玉就已经猜到了他身份,此时听他自己暴露身份,倒是没有任何意外。倒是刚刚还洋洋得意的沈洛,脸上顿时出现了仿佛牙疼般的神情。
衡玉在旁边欣赏够了两人眼神厮杀,这才微微一笑,摇动着扇子:“在下不才,大衍朝第一纨绔是也。”
音一落,沈洛和云成弦纷纷移转目光直瞪着她。
但就在二人要开口谴责她这个敷衍到了极致的自我介绍之前,一声暴喝突然从天而降:“云衡玉!你怎么在这!”
穿着锦袍中年男人怒气冲冲自包厢里走出来,本是要发泄出来的,但当他目光触及沈洛和云成弦二人时,脚步微微一顿。
起初中年男人还以为是他认错了,但他定神细看几秒,停滞怒意再次升腾起来。
“你……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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