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身姿飘渺,恍若拂云踏风。
她轻松落到地上,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钟离乐“你刚刚在说什么”细细回想一番,出声猜测道,“戚姑娘你说的不会就是那位剑霜寒吧。”
钟离乐点头“我见过那位戚姑娘的字迹,笔力凌厉,颇具剑客风骨。”
那样的字迹,总让人疑心有凌厉的剑气随时会破纸而出,注视得久了,钟离乐就觉得眉心刺痛。所以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仍记忆犹新。
衡玉眉梢微扬,神色间带着淡淡诧异,反问钟离乐“那位戚姑娘的字迹怎么会出现在书册上”
问话的时候,衡玉隐约回想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其实她有专门为天机设计过一种字迹。
但是几个月前她北上塞外时,经常遭遇到刺杀,有一回没赶到城里休息,只好在外面过夜。
条件简陋之下,她想着天机的手册不会被外人看见,为了赶在天色变暗前做完记录,她直接选用了自己最熟悉的字迹。
只能说都是阴差阳错。
钟离乐被衡玉这么一问,有些茫然,心想这书册不是明初的吗
但很快,他抬手一拍额头,发现自己问明初这个问题还真是问错了人这个书册是天机前辈留给明初的。戚姑娘的字迹会在上面出现,那肯定是和天机前辈有关系,明初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衡玉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问“你想通了”
钟离乐点头。
衡玉一撩衣摆,随意坐到地上,扫了眼那倍受钟离乐推崇的字迹,赞叹出声“这手字迹果然是极具剑者风骨。字如其人,剑意渗入字里,这位戚姑娘无愧为当世第一剑客。”
钟离乐见她如此推崇,笑容里颇有几分促狭“戚姑娘不仅是绝世剑客,还是位绝代美人,年龄也正好与明初你相仿,我觉得你们肯定能聊得来。”
衡玉微微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对戚姑娘是越发神往了。”
在书坊里修养几日,钟离乐的伤势恢复不少,日子距离十二月初一也越来越近了。
这天中午,钟离乐刚睡下,就听到窗外婢女突然惊呼出声“公子,你还好吗”
明初出事了钟离乐掀开被子,一把翻身从床上起来,迅速走出屋子来到衡玉身边。
衡玉一副极力克制的姿态,但纵使如此,她的肩膀仍然止不住小幅度颤抖“钟兄,天机前辈给我来了一封信,说他似乎寻到我小师妹的踪迹了。”
“小师妹”钟离乐有些诧异。
“是我师父的女儿。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天机前辈居然说找到她了,只是她如今生命垂危,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衡玉别开眼,声音缓缓低落下来,里面带着自责与失落。
“小师妹这些年定然受了很多苦,她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我有脱不了的干系。钟兄,我可能不能与你一块儿赶去太一宗了,比起为师父报仇,我觉得见小师妹最后一面,向她表达我的歉意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关键时候,只能靠天机脱身了。
明初不消失,戚衡玉怎么赶去太一宗。
瞧见衡玉脸上的失魂落魄,钟离乐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报仇一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但生者辞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弥补遗憾的可能了。
“无妨,你的私事更重要。对付太一宗之事由我在。”钟离乐轻笑,眉间满是自信的锐意。
他有三两知己好友,但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更多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直面江湖里的宵小之辈。他一次次这么过来,总能好运地逢凶化吉,这一次肯定也不会例外的。
衡玉隐隐猜中他心底的想法,突然出声道“太一宗想一统江湖,倾覆朝廷,它的敌人有这么多,对付太一宗的事情可不是你一人的责任。”
钟离乐微愣,有一股热流自心底缓缓流淌开。
他笑容爽朗“说得也是。”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太一宗就建在大山山腰畔。
十二月初一,太一宗宗门大开,尽迎从五湖四海赶来的宾客。
天才刚亮,宾客们陆陆续续登临宗门。
有部分宾客笑容满面,手里的贺礼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还有部分宾客两手空空,连个面子情都不做,脸上带着淡淡的轻蔑与恨意。
但更多的,还是一副置身事外、前来凑热闹的宾客。
钟离乐穿着一身布衣,抱着一匹从街边买的白布,他走到太一宗宗门前,将那匹白布递给守门的太一宗弟子“这是在下送的贺礼。”
看着那匹白布,太一宗弟子脸上笑容微僵。在太一宗大喜的日子里送白布,这和直接打太一宗的脸有什么区别。
“钟少侠。”站在不远处的太一宗六长老冷笑出声,“好礼物。”
钟离乐将白布递了出去,随意甩了甩手,抱拳行礼,语气谦虚“看到六长老对我的礼物如此满意,我就放心了不少。”
六长老面容阴鸷,怒极反笑,在心底狠狠给钟离乐记了一笔没关系,所有冒犯太一宗的人,在不久之后都必然要付出血的代价。就先让他们这些人得意着吧。
钟离乐从六长老那阴狠的面容里看出端倪,冷冷一笑,拂袖往里走去,只是他心里也有些忧虑。
江湖里已知的超一流高手共有四人,其中一位是太一宗太上长老,还有一位专门负责皇帝的安危。其余两人早已退隐江湖,如今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希望六扇门何统领能如计划那般,成功将皇宫那位超一流高手请来。
怀着心事,钟离乐走到席间,在中间靠前的席位找到了涂老爷子和涂星华。现在涂星华的腿已经恢复如常,可以落地行走。
“明初呢之前你的信上不是说你在长安遇到明初了吗”涂星华往他身后扫了眼,没看到熟悉的少年后,疑惑问道。
钟离乐苦笑“给你写信时明初的确在我身边,但明初后面有些私事,只能缺席这场鸿门宴。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启程从扬州赶去太一宗,我就没有再给你写信告知此事。”
涂星华神色凝重地点头。他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余光扫见入口处,高兴道“江湖盟的人和六扇门的人都到了。”
江湖盟这边来了十几个人,除了两个年轻小辈,其他都是在江湖中成名多时的宿老,他们手握武器,身上透着种来者不善的意味。
六扇门这边也是同理。
更让钟离乐高兴的是,他在何统领旁边,看着了一位手持拂尘、容貌阴柔的太监。初看那个太监,会觉得他的存在感很低,但那只是因为他的气息太过渊深,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而非他没有内力在身。
没有让宾客们等太久,半个时辰后,宴会正式开始。太一宗新任掌门阎妄站到台前,出声恭迎各位来宾到来。
他举起酒杯请众人饮酒,众人基本都给面子举杯了,但很多人都没有喝下去,也没有碰过桌案上的任何点心,就怕太一宗在食物茶水里面投毒。
察觉到众人的小动作,新任掌门阎妄心底冷笑,重重放下酒杯,正式开始掌门继任仪式,并且发表讲话。
他的这场讲话很长,从太一宗创宗以来,一直讲到现在,没有重点到惹人困意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