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将自己的庚帖贴身放好,凝视贺三夫人,微微一笑:“贺家如今依附于乐家,但是,我想乐家一定不知道一件事——”
她声音放柔下来,宛若魔鬼的低吟,兵不血刃间就将敌人逼上绝路:“五年前,我祖父苦于陛下包庇乐成言。贺大老爷为我祖父献计,告诉我祖父可以直接堵在乐家门口打杀乐成言。”
“我祖父心肠软,对贺大老爷的话只是听了一半,亲自去乐家废掉乐成言的三条腿。”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府门外的这份寂静,既是因为衡玉透露出来的隐情,也是因为她所说的‘废掉三条腿’。
这言下之意,不是说那位早就不行了吗!
贺三夫人被衡玉这连番话吓得险些晕眩过去。
她就是过来退婚的,怎么会突然听到这种隐情。
贺三夫人一下就慌了神,顾不得侍卫长的威胁,迭口否认:“容姑娘,我念你病着,好声好气与你沟通,你怎么能给贺家泼污水!”
已经达成目的,衡玉不再与对方废话,声音顿时转冷道:“无论如何,我祖父都刚逝世。外人在府门外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来人,给我把他们打走!”
言罢,衡玉懒得再看贺家人的丑态,转身走进府里。
只是在转身之间,跟侍卫长交换了个眼神:下手不必留情。
她容氏一族就算落魄了,也不能让这些曾经极力讨好容家的人爬到头上。
***
侍卫长下手非常有技巧,既能让贺家这些人嗷嗷痛哭嚎叫,又不在他们身上留下明显的外伤。
解决掉这些人后,侍卫长站在原地欣赏了下贺家人的丑态,转身回府向衡玉禀告此事。
随着当事人尽数离开,容府门口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在容府门口的动静,以飓风席卷般的速度传往四方。
不多时,贺家的人就听说了此事。
贺家家主当场神色大变,失手摔了自己手中的茶杯。
在这之前,贺家家主心中有多得意,现在他就有多害怕。
他身体微微一抖,几乎遏制不住内心涌上来的惶恐:“我们贺家……日后完了。”
“爹,她说的事是真的?”贺瑾脸色煞白。
就在一刻钟前,贺谨还在想跟容衡玉顺利退婚后,就与乐家大姑娘交换庚帖定下婚事,随后,背靠乐家和乐贵妃,他能带领家族更上一层楼。
贺家家主苦笑不语,显然默认。
“爹!我们可以否认这件事!”贺瑾脑中灵光一闪,急切道,“对,我们可以否认的!那容氏女恨毒了我们贺家,就说她是在特意污蔑我们!”
“没用的,没用的。”贺家家主唇角发苦。
他们可以否认,这也要乐成言愿意相信才行啊。
容氏女这招,致命,太致命了。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容家最难对付的居然是这个小丫头呢。
随后不久,乐家大厅里,一个锦衣男人坐在轮椅上。
他长相不错,但面容间的阴沉刁辣扭曲了他的长相,给人一种不适的感觉。
“贺家!”锦衣男人猛地摔了手中的茶杯,神情彻底扭曲。
好啊,他就说容家那愚忠的老匹夫怎么会违背皇上的旨意,来乐家堵他废掉他,原来是贺家在里面怂恿和作梗。
当时极力附庸容家,知晓容家危机后,又悄悄依附他们乐家,并且将容家卖了个好价钱。
好!
当真是好!
“成言……”乐家家主看着自己的嫡子,轻叹口气,不得不安抚,“贺家手里握有我们的秘密,暂时还不能动。”
乐成言神色狰狞:“……我知道,反正来日方长。倒是那容氏女竟敢折辱于我,我已经等不到三司会审那时候了,我现在就要带入去容家羞辱她。”
***
回到院子里,衡玉命婢女从库房里取出百年人参:“熬煮好后送来给我。”
婢女领命退下,衡玉取来蜡烛烧灼银针,依次在重要穴位上扎针,慢慢转动针身刺到合适的深度。
不一会儿,衡玉的手掌扎满了针,苍白脸色慢慢转好,唇间甚至多了几分血色。
等婢女端着人参回来时,衡玉已经收好银针。
衡玉伸手接过参汤,轻声问:“要你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婢女春冬肯定道:“小姐放心。”
喝下参汤,衡玉身上的力气又恢复不少。
她刚起身走下床活动,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小姐,外面又出事了。乐家的人正在砸毁大将军府的牌匾。”
衡玉起身,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府中的人都遣散完了吗?”
管家微愣:“基本都走光了。”
“那就好。”衡玉说,“陈叔若有什么舍不得的物件,就去收好带在身上吧。”
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接下来就要开始逃亡了,现在也是时候将消息透露给管家。
管家的瞳孔微微睁大,慢慢地,他恢复常色:“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小姐的安危最重要。我没什么舍不得的。”
刚刚安静下来不久的容府门口,又再次喧闹。
乐贵妃的亲哥哥乐成言坐在轮椅上,面色狰狞,指着刻有‘大将军府’的牌匾,招呼他身边的下人:“给我砸,狠狠砸碎这个牌匾!”
衡玉和管家赶到府门外时,正好瞧见沉重的锤头落到牌匾上,根本容不得人阻拦。
这块牌匾,是她祖父一生功勋的写照。
当年她祖父北击匈奴,又克鲜卑,再平羌人,战功赫赫,先帝亲笔书写‘大将军府’四字,制成牌匾送给她祖父。
这块牌匾一挂就是十几年岁月。
只第一下,这挂了数十载的牌匾就破裂开。
第二下,牌匾四分五裂。
然后,几个锤头同时落下,牌匾彻底粉碎,就像是在昭示着容家的衰败。
“小姐!”管家悲愤,瞬间老泪纵横。
衡玉将一切纳入眼底,有些惋惜地一叹。
她叹的是这让忠臣蒙冤的世道,而非这块牌匾。
衡玉来到这个世界后,思考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事,唯独没想过要保住这块牌匾。
并非无能为力,而是没有必要。
这块牌匾,是皇家赐给容家的荣光。
容家令在她手里,现在她就是容家家主。
与其让他人主宰,让他人赋予家族荣光,家族的荣辱自然该握于她的手。
当王朝都因她而兴替之时,她还需要雍宁帝的赦免吗?她还需要任何人为她的家族洗刷污名、赐予功勋吗?
整个容家,会因她显赫。
千秋史书,尽为她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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