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到了初六,年味儿已经不浓了。
一大早沈适就去公司处理事情,陈迦南在家里收拾行李,洗了些衣服,和萍姨一起晾晒在一楼阳台上。
她问萍姨:“产检还得几天吧?”
“得初九了。”萍姨说,“妇产科的张大夫回家过年,要初九才能回来。”
“张大夫?”
萍姨:“当年夫人难产,沈先生就是张大夫接生的,这些年和沈家也有些来往,沈先生特别叮嘱的。”
陈迦南笑了笑。
门口这时候有了些响动,萍姨擦了擦晾衣服时沾湿的手,说:“好像有人来,我去看看。”
听见声音有些大,陈迦南跟着走了出去。
有几个中年男人抬着一架黑色云杉木质的钢琴往里走,萍姨喊了声太太,问她放哪儿好。
陈迦南迟钝道:“放窗边吧。”
或许是有些日子不弹了,又或许是实在意外他居然还记得这个,陈迦南一时愣在原地。
等那些人走了,萍姨道:“太太喜欢弹琴吧。”
陈迦南看着阳光落在琴盖上,两只手不自觉的动了动。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好像看到很多年前去老师家学琴的那个十八岁的陈迦南,忽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嘴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那是二十六岁的沈适。
转眼即逝,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如释重负般一样,看了萍姨一眼,说:“小时候学过,本来还以为长大会成为一个钢琴老师。”
萍姨笑:“人一辈子有几个是做着喜欢的事儿的,大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得去。等到有一天想通了,已经老了。”
“也许是吧。”陈迦南说。
她慢慢走向钢琴边坐下,掀开琴盖,看了几秒钟,抬手慢慢摸了上去,轻轻按下几个键,清脆准确的声音弹跳出来,仿佛整个梨园都亮堂了。
萍姨站在身后,笑着叹了口气。
窗外有鸟飞过去,落在树枝上,发生轻微响动。这个平静了几十年的地方,终于可以有点人情味了。
42.
傍晚的时候,陈迦南陪外婆散步。
她们走在半山腰的小路上,外婆一边走一边□□灯记,她跟在后头,随手拿了根树枝,边走边晃。
手机募的响了,是沈适。
他像是喝了点酒,声音有些低哑:“做什么呢?”
“和外婆出来走走。”陈迦南说,“你喝酒了?”
“有个饭局,喝了点儿。”
听着他低低的嗓音,陈迦南无奈道:“你好像除了开会就是饭局,外面的菜很好吃吗?”
“这你就冤枉我了。”沈适说,“何其难吃啊。”
陈迦南忍不住笑了。
她一边玩着树枝,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外婆,随口玩笑道:“你什么时候买的钢琴,还是定制的,需要时间可不短,你就这么确定我会跟你回来?”
沈适“嗯”了一声。
他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吸了一口,不知是清醒还是借着酒意,说了句吊儿郎当的话:“怀着我的种,跑不远。”
陈迦南:“…………”
她咬了咬唇,性子里还是有着以前不愿甘拜下风非要和他抬杠的样子,轻哼一声道:“你对自己还挺有自信。”
沈适反问:“你对自己没自信?”
陈迦南:“…………”
43.
沈适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陈迦南刚躺床上不久,睡不着,随便翻了本他看了一半的书,看了会儿实在无聊,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就是这会儿,听到汽车的声音。
她几乎是瞬间就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往外面看,大门处的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黑色汽车缓缓驶了进来。
沈适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向二楼。
二楼的窗帘被拉开了一些,却不见人,陈迦南已经下了楼,刚好看见沈适走了进来,左手还搭着西装外套。
迎面就是酒味,她皱鼻:“你喝了多少啊?”
沈适将西装扔到沙发上,看她那张即使怀了孕还白皙干净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身上的寒气仿佛顷刻间散去:“遇上个能喝的,多说了两句,也就多喝了两瓶。”
陈迦南拿起他的西装,闻了闻,抬手扇了扇味道,说:“去泡个澡吧,把衣服换下来,我拿到洗衣房去。”
“明天再洗吧。”沈适说,“都这么晚了。”
陈迦南“切”一声,才不听,径直就走。
看她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一样,沈适实在没辙。萍姨从厨房端了碗梨汤出来,递给他。
“太太闷坏了,今天一直找事做。”萍姨笑道。
沈适抬眉,喝了一口,失笑:“这才一天就闷成这样,看来真得给她找点事了。对了萍姨,外婆今天怎么样?”
萍姨摇头:“老夫人睡了很久,到了傍晚才稍微有点精神,太太陪着出去走了走,回来也不好好吃饭,小半碗就躺下睡了。”
沈适:“产检联系怎么样了?”
“就这两天。”
沈适和萍姨说了两句,回了二楼卧室。他前脚刚进房间,陈迦南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今天晾干的几件衣服。
他拉开柜门,随手翻了翻睡衣,道:“萍姨说这一天你都闲不住,按理来说早该累了,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