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峰不慌不忙道:“张诚和这人是个人才。他能与馹苯人谈生意,说明馹语很不错。我时不时的跑虹口那边,商社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那里的馹苯人自视甚高,从不主动跟中一国人搭话,就算实在需要交流,也只会用馹苯语。”
“前几天他坐我的车去花旗银行,他进去的时候我在外面瞅空瞟了一下,接待员是个白人。虽然距离远,我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但从那个白人的口型判断,应该用的是英语。”
“老罗你想想,张诚和会两门外语,光是这点就很了不得。”
罗志伟凝神思考片刻,转过头,用精明的目光注视着陈如峰:“你是老交通了,既然做了决定,就肯定有你的理由。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提醒你,按照规定,从观察接触到最终吸收环节,需要从多方面对目标进行考察,其中只要有一个分项不通过,就算你个人对他再有好感也没用。”
陈如峰轻声笑了一下:“我明白。”
看着他脸上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一贯严谨的罗志伟也受到感染。他转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烟杆,解开缠绕的烟袋,从中捻出一些烟丝塞进黄铜烟锅里,叼上已经有些年头的老旧烟嘴,划亮一根火柴,将烟锅里的烟丝点燃。
他平时在裁缝铺里工作的时候从不吸烟,除非早晚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才会收拢衣服布料,坐在门口背风的位置抽上一锅过过瘾。
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被尼古丁刺激产生的特殊愉悦感,罗志伟慢吞吞地问:“你跟这個张诚和认识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个星期。”陈如峰对组织很诚实,他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撒谎。
“你说什么……”罗志伟愣住了,刚吸进嘴里的一口浓烟被搞得不上不下,硬生生的被呛住,刺激着喉管剧烈咳嗽。
见状,陈如峰连忙跑到桌前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凉白开,转身递给罗志伟。后者忙不迭接住,一口就灌下去大半杯。
罗志伟站起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紧接着又灌下去两杯水,好不容易感觉缓过气来,用烟杆指着陈如峰连点了好几下,颇有些恼火地责怪:“刘刚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难道组织纪律你都忘了吗?刚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的人,你就敢往我这儿推荐?”
陈如峰连忙解释:“组织纪律一直记在心里,说什么也不能忘啊!我承认,我与张诚和认识时间的确很短,但我觉得他这人是一个很不错的发展对象。”
罗志伟皱起眉头问:“就因为他懂两门外语?”
“这是我推荐他纳入考察的重要理由之一。”陈如峰继续之前的话题:“张诚和有国外背景,尤其是在商业贸易方面他颇有见识,尤其是瑛、米、馹等国之间的关系,他有着非常清楚的认识与理解。”
紧接着,陈如峰把中午饭桌上肖劲松所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我能感受到他有一腔赤诚的爱国热情。张诚和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爱国者,他的综合能力极强,能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我这几天动用关系查了一下:张诚和持有瑛国护照,他现在是茂昌商行的副经理。尤其是第二点,也就是副经理这个职位很重要,所以我才推荐他成为组织上的考察对象。”
罗志伟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又装了一锅烟丝,却没有急于点燃。他仔细消化着陈如峰话里涉及到的各种信息。
“我大概明白你想要表达的意思了。”他缓缓地说:“语言方面的优势有助于交流,所以张诚和无论与花旗银行还是正通商社之间的来往都很正常。但茂昌商行副经理这个职位则不同,除了能力,还要有资本。”
“是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陈如峰笑道:“如果是执政府派来暗察我们的人,在身份方面可以有多种选择。苦力、跑堂的、厂子里的工人、小贩或者跟我一样拉黄包车……大家都是苦哈哈,平时交流接触也更容易。换了高高在上的身份,有钱又拿乔的那种,鬼才懒得理你。”
“另外就是商行副经理这个职位。国内商行也就罢了,但茂昌商行不同。这家商行有米国人在背后撑腰,其中一个股东甚至还有米国官方背景。如果张诚和是执政府故意给咱们下的套,这动作也未免太大了。退一步来说,就算米国人在这方面给执政府便利,也绝不可能给张诚和“副经理”这个头衔,更不可能让他打着商行的名头跟馹苯人做生意。”
罗志伟慢慢砸吧着烟嘴,烟锅里忽明忽暗,房间里很快变得烟雾缭绕。
陈如峰的这番话有理有据,分析到位,然而站在魔都特科领导人的重要位置,罗志伟很清楚,自己所下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慎之又慎。歌命斗争就是这样,伱死我活,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身边的同志带来危险。
几分钟后,他做出决定:“这个张诚和你先接触,暗中收集资料。咱们按程序来,先对他进行全面考察,尤其是思想方面必须慎重。”
“还有,尽可能控制与他的日常接触频率,避免引起对方怀疑,决不能因为工作忽视你的个人安全问题。。”
……
与陈如峰吃完饭,肖劲松回到茂昌商行。
刚走上二楼,就看见斜对面的办公室门开着,何沣坐在椅子上查阅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