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容手里端着热茶和点心,缓缓送到景飞桌前:“正走到门口就听见你喊人,所以没敲门进来的。”
景飞又想起了方才的梦境,问道:“我喊人了么?”
“喊了,在喊一个女人的名字。”
景飞心中顿时莫名地慌乱起来,连忙唤着白天。不一会,白天也进了书房,平静的神色在瞥见沈冰容后有了些许变化。
“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这些天……京里都没有来消息吗?”
白天怔了一下:“这……”不是明日就回去了吗?太子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说实话!”觉察到白天的迟疑,景飞的眼神凌厉起来。
“属下该死!五天前属下收到一封不明来信,上面说……娘娘失踪了。”
“哪个娘娘?你为何不早说?”
“就是……太子妃失踪了,当时您正准备出海,况且这消息也不知是否确实,属下就自作主张没把这封信交给您。”
景飞一下起身:“传话给蒋龙,叫他押解罪犯回京。我得先行一步,即刻出发。”千雪如果出了事。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沈冰容一下拦住他:“现在就走吗?可是……我们才刚从海上回来,将士们还在庆功呢!再说,你已经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如此赶路怕适得其反,不如养好精神再走……”
“公子,沈姑娘言之有理。况且,也许是寄信的人别有心机。”
景飞轻轻推开冰容的手臂:“我一刻也不能等。沈姑娘,你跟着蒋将军上路吧,我们恐怕无暇顾及你。”
白天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应道:“属下马上去准备。”
“哼!这就是海上指挥若定的当朝太子么?”冰容冷颜出语讥讽。
景飞毫不介意:“所以我说过自己将来会是昏君。”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冰容一眼,抱拳作别:“沈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沈冰容气得扫下案上的茶水:“好个上官景飞!给你忠言却当耳边风。”
一刻之后,两匹骏马星夜疾驰,出了济洲城门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两日后
“公子……还有一日的行程。马也受不了了,是不是停下来歇歇?”白天忍下倦意提醒景飞。
景飞叹了口气:“我记得前面有个小镇,今晚在那儿宿一晚吧。”他刚说完,就觉得身下一倾,马儿倒地不起,直吐白沫……所幸他反应迅速,及时纵身跳开。
“公子——”白天连忙下马察看。
景飞挥手给了他一个“没事”的手势,扬起倦容:“看来,我们还要再买匹马。”
白天无奈,正欲答话,林间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凄切有力,震得心口发疼,好深厚的功力……
“你不是来人的对手,一会儿能走就先走吧。”景飞神色凝重,原来……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到。
“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您的安全。”
“若护不了呢?”
“情愿一死!”
“我就怕你这样。你权当给我带个信给她……”
说话间,长啸已止,一名黑衣老者翩然降落在他们面前,须发灰白,目光如隼,犀利而冰寒,夏日的天气竟冷得像霜雪覆盖般……
“你就是玉机子的徒弟?”来人望着景飞,直直问道。
“前辈认错人了。”他跟玉机子的师徒关系在武林中绝对是个秘密,如今他是上官景飞。免得给师父惹来麻烦。
“有没有认错……一试便知。”黑衣老者全无长辈之尊,说动手就动手,掌风如狂浪直向景飞扑来。
景飞推开白天,自己藉力闪到另一边。更是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份寒意,看看掌风扫过地地方,草木披霜,对面的白天亦是禁不住浑身颤抖。
“寒冰掌?你是西燎皇室的人?”太意外了……他以为燕烈已经暂且收了逐鹿中原的野心,不然何必多此一举跑来联姻?如今花轿刚走,钢刀后脚就过来了。那菊若怎么办?
“如此见识,还不是玉机子的传人?你既知道这是寒冰掌,老夫更加留不得你。”黑衣老者眼中杀机尽现,身形如鬼魅般欺上。景飞稳住精神,专心应敌。长剑出手,封下四面八方压过来的掌影。
一旁的白天被黑衣老者的掌风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来,这才明白景飞方才的话,如此的绝顶高手,他真是护不了太子呵。谁知他的移动引起了那老者的注意力,老者眸中精光一闪,发出一掌直逼向白天。景飞大惊,身形如电,挡在白天身前,硬是接下了这掌。刹时间仿佛风云变色,烟尘漫卷,白天只觉一股劲道将自己狠狠往后推。待他稳住脚步再看时,景飞用剑半撑着身体,眉间沾着霜粒,脸色惨白如雪,而唇边更是流下了一道鲜红……
“公子——”白天担忧的目光扫过老者时瞬间变为不屑:“枉你身为江湖前辈,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这叫兵不厌诈,何况……结果无论如何都不会变,老夫不想浪费时间。”
此时,道上又飞来一骑,毫无预兆,却是来得迅速。绿衣白马,飞鬓如云,直朝他们的方向奔来,见人也没有要闪开的意思。黑衣老者不禁跃到道旁闪开,白马踏尘而过,绿衣人伸手拉起景飞,速度不减分毫,转眼即逝。而白天亦一早翻身上马,见绿衣人先救了景飞,立刻驱马紧跟。留在原地的黑衣老者面无表情,望着两骑消失的方向,目光里怒意如火,却终是没有追赶上去……
白天一行三人到前头小镇上就停了下来。他们在客栈门口下了马,白天立刻上前扶住景飞,直直对上方才那个绿衣人冷若冰霜的面容。
“沈姑娘?真的是你!”
沈冰容塞了一颗东西给景飞:“服下可以让你身上的寒毒缓一些。”然后转头对白天说:“快点扶他进去安置好。”
“姑娘,不怕那个人追上来吗?”
沈冰容道:“这就要问你家公子了。”
景飞给了白天一个“放心”的眼神:“他也受伤了,不过我狼狈些……况且……还有沈姑娘在呢。”
沈冰容脸上一僵,想再问清楚,他们两人已经把马交给店家进了客栈。
白天找了客栈内最好的房间,吩咐小二给房里加了炭火、多添了几床棉被。可躺在床上的景飞身上仍然不断散出骇人的寒气。
沈冰容推门进来,嘴角却带着一丝嘲讽,对景飞好像一点也不同情:“怎么样?滋味好受吧?”
“公子会一直冷下去吗?”
“放心吧,有我在他死不了。”沈冰容说着递给白天一张药方:“拿去抓药,每隔一个时辰送一碗热的进来。”然后她走进床边,伸手扶起景飞,低眉敛下心中的叹息:“照我说的方法运气。”
景飞望着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终于点了点头:“谢谢姑娘。”她不想说,他也不问了。
“那我们开始吧。”
景飞的伤足足耽误了三天的行程。寒气刚刚退下,他就坚持要赶回京城。沈冰容阻不住他,叫白天买了一辆马车。可想而知景飞在客栈门前看到马车的情形,很着急却很无奈:“你们……”
“公子的伤并未全好,坐马车没那么劳累。”
“要是你一开始就听我的,也许这三天都不用耽搁。”沈冰容的话丝毫不着边际。
三人上了马车,白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如此自信?”
“我只是觉得他不至于那么狼狈。”说到这里,冰容望向景飞,认真地问:“如果是平常状态,对付三天前那个黑衣老者,你有几分把握?”
“若要胜他……只有三成的希望,但是他绝对伤不了我。”
冰容对着白天挑了挑眉。白天惭愧:“是我连累公子了。”
“你要是有事,我回去怎么跟千雪和白云交待?”
“请公子以后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这次若不是沈姑娘及时赶到……属下也没脸回去见娘娘了。”
景飞经白天这么提醒,便侧头问冰容:“姑娘救命之恩我该如何报答?”
“你说真的?”
心上升起不好的预感,不过景飞还是接下话去:“一诺千金。”
“我不要你的千金。我想进皇宫!名正言顺地进去!”
白天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名正言顺?他想起这两日沈冰容对太子殿下无微不至的照顾。脸上虽然仍是冷冷的,可做的事情却跟完全相反。如今可以确定,那晚太子熟睡后寒毒发作,沈姑娘抱着他,那一幕并不是幻影。
“好啊,不过我带你进去恐怕不能名正言顺,让千雪出来接你吧。”
“我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当今太子妃是翰日国第一美人,冰容有幸得见真是前世修来的。”这话说得不冷不热。景飞一笑,不再追究下去,也没多余的心思注意到白天的不悦。
两日后,他们终于平静抵达京城。行至城郊官道,马车骤停。景飞掀帘往外一看,前面跪着一堆人,领头的赫然就是柳一笑。雀跃的心陡地沉下,真的出事了?
“柳总管,你们怎么回事?”
柳一笑尚未答话,晴天已从人群里冲过来,抬眼望着景飞时眼眶已经红了:“殿下,娘娘……”
景飞抓住她:“她怎么样!说呀!”
“娘娘被人劫走了。我们那么多人找了好多天,就是找不到。奴婢……奴婢没脸见您。”
景飞闻言,只觉胸中气血翻滚,喉咙涌上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口出吐出的鲜血染在白衣上,点点斑斑,触目惊心。
“公子……”众人见状,都吃了一惊,着急地喊道。
白天扶住他,对柳一笑说:“公子在路上遇袭受了伤。”
柳一笑挥手叫众武士退下继续找人,留下晴云:“先送公子回陶然居,你跟去伺候着。”谁知,景飞却推开白天,抢下柳一笑停在旁边的马,一抖缰绳,绝尘而去。众人只听得他留下一句:“我先回宫。”
白天回头对晴云说:“你带沈姑娘去陶然居,我跟着殿下。他在宫里见不到娘娘……肯定会发疯的。”
宁安宫里,小紫见到景飞,一下哭得喘不过气来。景飞茫然地环视空空的宫院,不死心地从追月楼一直找到听风阁,再不见当初深情的倩影。入眼的每一件景物都记录着她的娇嗔颦笑,她的喜怒哀乐,触手生温,仿佛一根弦动而引起记忆如潮,漫卷彭湃,但一切……都只是心里的幻影。颓然跌坐在听风阁的主卧房里,身后帷幔轻扬,直直望着门口,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后,千雪就会浅笑盈盈立在眼前:“景飞,你回来啦……”他记得,她的笑容总是绚烂夺目,犹如盛春的玉梨,让他整颗心都跟着明亮起来。初初相见,就是这样笑容呵,似霸道的阳光,硬是穿过重重密叶……让藏在阴翳中的上官景飞不敢轻易靠近,却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你成功了,我们自由了吗?”
“我们去闯荡江湖,踏遍万水千山可好?”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呢?江南怎么样?”
……
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咀嚼着千雪可能会说的每一句话,怎么知道等待他的竟是一室的寂寥。临别前的一吻和那句坚定的“等你”仍在胸口,烧得火辣而疼痛,心,在瞬间死去,麻木如僵尸。
“殿下,您不能这样……奴婢还指望您找小姐呢。”小紫在一边抹着眼泪。
景飞回过神来,虚弱地扯开笑容,化不开浓浓的苦涩:“你说得对,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定要找到她。”说完,他撑起身子,脚步如铅,蹒跚着走了出去……外面有很多事情等着他,父皇、云家、旭飞、陶然居……
上官鸿见景飞平安归来,心头大石终于放下。对于千雪的失踪却非常冷淡:“我已经派人找了将近一个月,毫无所获。”
“什么人能藏起皇宫要找的人?”景飞冷冷地问。
“你要考虑一下,宫里丢了娘娘是件大事,朕一边要压下风声一边又要找人,自然困难许多。”
“若是一直找不到呢?父皇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若是一直找不到……恐怕千雪凶多吉少了。宫里也不能一直瞒着,朕会择好时机宣布太子妃病逝。”
这几句话重重砸在景飞心上,他抬眼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父亲,眼前这人……冷得让人心寒。
“这不是很可笑吗?千雪是太子妃啊,父皇怎么能允许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不见呢?也许,什么时候我这个太子也不小心就失踪了……”
上官鸿大怒:“你给朕住口!她是自己跑出宫去的,你如何确定她不是有计划私逃?朕没有迁怒云家已经是对她仁至义尽。这等丑事,难道要朕公告天下吗?”
“千雪绝对不会私自逃走的。”
上官鸿不想再因千雪而跟景飞起冲突,挥手示意他退下:“你刚从济洲回来,先回宫休息一下吧。千雪……朕自会尽力寻找。”
景飞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儿臣只有一个坚持,云千雪……会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上官鸿望着他的背影,一气之下拂落桌上所有的东西,明黄的奏折洒了一地,风吹来,纸张“哗哗”卷起。他冷眼看着满地的凌乱,胸中愤恨难平。这场策划多年的报复最终谁尝到了苦果?天筹,婉盈,他,还是千雪或景飞……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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