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承弼对宋婉华的容忍度其实不低。
其一,她是宋阁老疼爱的小女儿,无论宋阁老行事如何,曾经都对这江山社稷有大贡献,他不可能亏待宋婉华。
其二,初见宋婉华时,她翩然若仙,入了宫后也是温柔小意,陪伴在云承弼身侧,便是养只猫狗在身侧,这么久了也会有感情。
如若不然,早在芫岚殿一事后,宋婉华就早该被打入冷宫,再不相见了。
然而,这不代表云承弼能容许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害李容仙和两个孩子。方才宋婉华暗示侍女说出李彦斌的事,激得李容仙早产,他面上不表,却已暗下决心,要冷落宋婉华。而眼睁睁看着云琯琯打了她两个耳光,便是惩处。
但如今……这产婆一事,则是实打实的杀人,云承弼不可能再退步一分一毫。
“皇上,此事绝非臣妾所为,是这产婆、是这产婆见事情不成,才来攀咬我!”宋婉华急忙辩白。
云承弼冷眼看着,怒极反笑:“你把朕当傻子糊弄?”
容妃和云琯琯和解的事,他是知道的,大概率不会对李容仙下手。再加上容妃自己有孩子,还是被寄予厚望的大皇子,这概率就更低了。
在这后宫,除了宋婉华,又有哪个嫔妃能有这样的能力,把手伸进产房?
难不成是林妃从地底下爬起来毒害李容仙?
云承弼一挥手,不再看苦苦哀求的宋婉华,压抑着怒火道:“来人,把婉婕妤和这产婆一起带下去,关押至刑堂,好好审问。查出真相前,任何人都不许探望。”
所有事堆在一起,云承弼既哀恸又烦躁。
云琯琯适时出声提醒:“父皇,进去见见李容仙吧,若是再耽搁……”
云承弼悚然一惊。
是啊,李容仙已经……
他把所有人都抛在脑后,步子甚至有些踉跄地进了产房。至于宋婉华不住哭喊求饶的声音,更是恍若未闻。
等看到李容仙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地躺在床上时,云承弼心里的防线顿时“哗啦”一下,决堤了。
“爱妃……李容仙?”云承弼走到床前,伸手触碰李容仙的额头,明明产房门窗紧闭,她还盖着被子,皮肤却发凉。
李容仙毫无反应。
“是朕不好。”云承弼声音微微哽咽,一把抓住李容仙的手,“是朕纵容了后宫争斗、是朕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子……”
他想起最初见到李容仙,也就是“李彦斌”凯旋回京时,她一身铠甲,行的是武将礼,举手投足间看不出半点女子情态,云承弼都被她骗了过去。
那时的李容仙有多意气风发啊,她不做苇草,偏要做磐石,云承弼好不容易一点一点地凿开了裂口,如今她却生了孩子,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嫔妃还要脆弱不堪。
云承弼不时会感到后悔。
若是他不凿,李容仙是不是就不会碎?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入宫,李容仙如今,一定活的潇洒恣意,甚至建功立业了吧。
然而他不能说。
帝王怎么能后悔?
——可如今,云承弼切切实实的承认自己后悔了。他语无伦次地对着李容仙诉说这一切,又紧紧握着李容仙的手,最开始还企盼能得到回应,到后来,就只是握得更紧,仿佛用上了两个人的力气。
然而此时,李容仙却是皱着眉,刚睡醒一般,声音有些迷糊嘶哑地开口:“皇上这是怎么了,捏得臣妾挺疼的。”
云承弼当场呆住了。
先是失而复得的震惊与狂喜,然后有些不好意思,方才那些话李容仙是不是都听到了?最后又是疑惑不解,琯琯不是说,李容仙快死了吗?
然而他细细一想,很快便明白了云琯琯玩的小把戏。
“这臭丫头,如今连朕都敢诓骗了了!”云承弼有些不自然地骂了云琯琯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