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来不及细想,画面一转,四周忽然变得昏暗无比。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高台之上,旁边是比刚刚高了一些的男童萧晏,正瘫倒在地上,身体不断后挪,仿佛恐惧到了极点。
楚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见高台下,盘旋着无数张着尖牙利嘴,“嘶嘶”作响的蛇,那些蛇沿着石砌成的洞窟不断向上攀爬,等爬到一半,又因为太过光滑而掉落,即便知道这只是梦,她都新生胆寒。
这里,是蛇窟。
她猛地回头,就见远处,一抹穿着宫装的身影正在走进。
楚意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萧晏童年时的情景,等到下一刻,萧晏就要被魏如黛推下蛇窟。
她冲上前,想要阻止魏如黛,却只能看着自己在女人的身体穿过。
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他掉落蛇窟吗?
哪怕这是在梦里,她也不愿意这样的事出现。
楚意低下头,见自己还是平时的装扮,之前萧晏送她的匕首,正挂在她的腰间。
她拔出匕首,用力插到自己的大腿上。
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可她拼了命的挣扎,想要摆脱这种浑浑噩噩的感觉,终于睁开了眼睛。
“呼……”
楚意满头大汗地在未央宫醒来,长舒一口气,她发现自己还躺在床榻上,外面灯火昏暗,还是在深夜。
她没有犹豫歇息,坐起身下了床榻。
“殿下发生什么了?您怎么忽然醒了,是想守岁吗?”
外面值守的寻春也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楚意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子时已过,现在是丑时。”
说话间,楚意已经穿好衣裳,几乎是跑着出去。
刚一走出寝殿,冰冷的空气便向她侵袭而来,梦里的情景越发清晰,她也愈发急切。
见两名控鹤司之人紧随其后,寻春才放下心,又去偏殿将熟睡的饮冰叫醒,让她跟上保护公主。
夜晚的寒意袭来,楚意跑得更快了,以至于她完全感受不到冷风的存在。
片刻后,她看见明月阁内那株挂满积雪的桂树。
楚意终于停下脚步,径直闯进去。
等到她快到萧晏房间的时候,江衔影披着外衣出来,一脸困惑:“公主深夜前往——”
“让开。”
楚意的声音低哑,她身后跟着两名黑色鹤袍的侍卫陡然出现,定定的直视着他,释放着寒冽的气息。
江衔影想了想,默默让开,楚意已经推门而入。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照进屋内,一缕银晖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上跳跃,让他看起来越发像是一尊沉睡的神祇,清疏冷寂。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额前的墨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萧晏,”楚意上前,克制地呼唤,“萧晏,你快醒醒!”
萧晏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陷入梦魇之中。
江衔影见此才意识到萧晏的不对劲,连忙也上前:“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像做噩梦了?”
她咬了咬牙,直接扯过萧晏的衣领,几乎将他拉起来。
就在旁边的衔影以为永宁公主要对自家公子做什么非礼之事的时候,楚意在萧晏耳边大吼:“快醒醒,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打醒!”
衔影:“……”
一连串的动作之下,萧晏终于有了反应,眼皮颤动,缓缓睁开,淡金色的眸像是经年的葡萄酒,迷茫又惑人。
楚意松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梦里的她在情急之下,意识到了一直以来自己做梦的源头。
她还记得之前,她曾在长公主府留宿,那晚自己梦见了前世醉酒后轻薄某人的事,醒来后,萧晏的神情也不太对。
而京郊遇刺那次,她昏迷中梦见萧晏幼年时的经历,但当时萧晏昏迷不醒,自己中途醒来几次,守在他床榻边又睡着了几次,半睡半醒之中,梦境也很混乱。
这次除夕之夜,所有人都团圆的时候,只有萧晏身处异国他乡,很可能会回忆起自己的父母,而自己也就梦见了魏如黛与萧稷兴。
她终于明白了。
——她其实并没有做梦,而是进入了萧晏的梦里!
换言之,在她梦见那些的时候,萧晏,也梦到了同样的情景。
只不过,萧晏并不是重生的,所以,可能一些和前世有关的事,他醒来后就会忘记。
而这次,落入蛇窟哪怕那是他幼年经历过的事,楚意也不希望他在梦中再经历一次,所以她才拼了命的赶来,想要打断他的噩梦。
“你终于醒了。”楚意说道。
“是啊公子,你刚刚吓死属下了,还好永宁公主……”
江衔影刚要说什么,楚意一个眼神扫过去,他连忙闭嘴。
怎么感觉公主的眼神,现在与公子是一模一样了?
“阿意……”萧晏的声音是熟睡后的低哑,暗色的眸慢慢恢复清明,像是沉静温润的琥珀,唇角慢慢上扬起弧度。
“你怎么来了?”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楚意认真的问。
萧晏点了点头,乖乖回答:“是……臣梦见小时候在蛇窟的经历,公主如何知道?”
只不过,他还没有梦见彻底掉下去,就被楚意叫醒。
这下,楚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当然是本公主机智聪明,见你叫不醒猜的。”她说道。
萧晏看向江衔影,后者的表情就是“公子她在骗你”,他收回视线,笑了笑,道:“公主找臣做什么?”
他知道,楚意这么急忙来找自己,必然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强求她告诉自己。
萧晏的脑海中,还是刚刚梦里的情景。
他梦到了小时候,就在魏如黛要将自己推入蛇窟的时候,他好像听见了楚意的声音。
她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就像是一只手,将他从黑暗与迷雾中拉出来。
楚意想了想,说道:“今日除夕,我们守岁吧。”
萧晏点头,起身披上衣服,又拿起旁边的薄毯与手炉,轻声应道:“好。”
江衔影无奈地说:“可是属下……属下晚上喝的有些多,实在困乏,没办法陪公主与公子守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