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永宁,怎么这么看着舅舅?”顾成蹊的语气柔和下来,温声问道。
他觉得,侄女的眼神,有些伤心。
“永宁知道,舅舅无意于朝中俗务,周游各国,为大燕山河著书立传,还能自由自在的游山玩水才是你的心之所向。永宁如今做了参军,其实是耽误了舅舅,也强行将顾家绑上了船。”
少女的眼中带着歉意,温柔又璀璨,像一弯银河静静流淌。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顾成蹊都是个自在的人,他也最喜欢自在。
前世,他因为厌倦朝中争斗,主动散尽万贯家财,笑着离开上京,孤身奔赴那漫天霜雪的剑门关。
可即便是那时候,他都没忘记给自己这个侄女留下许多庄子田产,有那些财富在,任何人对她都得尊重几分。
顾成蹊的心里软软的,忍不住拍了拍楚意的脑袋。
他对楚意好,不仅因为楚意是自己的侄女,更是因为,普天之下,就这么个小姑娘,从小到大便信任自己,支持自己做外人眼中不务正业的事。
其他人都说他是大燕太傅的儿子,要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只有小永宁会关心他快不快乐,心里高不高兴。
小时候姐姐也会如此,不过姐姐嫁人了,他也长大了,亲人间的关怀便只能深藏于心。
永宁是个身体不好的孩子,可是她,比谁都向往着自由;他是户部尚书大人,可是他,其实只想做个浪迹江湖的小商人。
她是姐姐的女儿,更是自己的小知音。
顾成蹊认真的说:“永宁放心,只要有舅舅在一天,永宁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你既想掌权,舅舅便继续在朝为官,为你保驾护航。
而且,永宁不必自责,顾家本就身处漩涡中心,是舅舅从前想的太简单,既以身入局,又如何能轻易脱身,唯前行而已。”
他自诩自在潇洒,可一味退让,难道要退到连小侄女和姐姐都保护不了吗?顾成蹊心想,自己和父亲都错了,他们还没有小永宁看得真切通透。
“至于什么周游四方嘛,舅舅还年轻,等老了可以陪小永宁去四处游玩,永宁想去哪里都可以。”顾成蹊清澈的双眸浮现出笑意。
楚意道:“那舅舅可要努力赚钱,养永宁是很费钱的一件事。”
“好。”
她就知道,她有着全世界最好的小舅舅。
楚意走下长阶,刚与顾成蹊分开,便迎面撞见正要去乾元殿面圣的徐骧。
“又见面了,小殿下。”徐骧肆无忌惮的盯着她,脸上挂着虚伪笑容。
楚意挑了挑眉:“看来侯爷的脸,好像还不够疼。”
徐骧这次的声音阴沉下来,似乎是不愿再装作斯文的样子:“本侯倒是想知道,等一会儿本侯面见燕皇时,若是提出以清远侯府一府之资,与小殿下缔结秦晋之好,燕皇陛下会不会动心呢。”
他还不知道刚才朝上发生的事,所以,仍将楚意当成能够任意拿捏的普通公主。
在国与国的利益面前,就算是公主,也只是用来交换的工具。
楚意:“侯爷试试,本宫静候侯爷佳音。”
“试试就试试——”徐骧嘀咕一声。
他就不信了,他一个雍国掌权侯爷,配不上小小的燕国公主。
“公主,公主稍等!”
楚意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她回过头,就见张德胜从下朝的长阶上一路小跑着赶来。
“张公公?不知有何要事。”楚意温声道。
“这位公公是来迎接本侯的吗?本侯记得,你好像是燕皇陛下身边的太监首领啊。”徐骧昂首挺胸,负手而立。
张德胜却看也没看徐骧,对着楚意揖身行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物,毕恭毕敬的呈到她面前。
“启禀公主,这是百年前女帝担任吏部风宪时的掌权玉印,陛下特赐此印,作为公主担任参军的礼物,陛下有旨,公主执掌此印,在羽林军内地位可与统领并论,若违抗公主命令,与抗旨同罪。”
徐骧震惊的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参军?”
这无权无势的永宁公主,居然成了燕国羽林军参军!?
楚意双手接过玉印:“永宁拜谢——”
张德胜连忙阻止:“陛下还说了,公主从来都不必向任何人行礼,晚些时候,还望公主去一趟乾元殿,陛下有事要与公主商议。”
“是,那就有劳公公替本宫谢过父皇。”
“这是自然。”
楚意低头看着玉印,这玉印质地细腻温润,掌心大小,和寻常玉佩虎符相似,用暖玉做成了凤凰的轮廓,上面雕刻着一个方正的“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