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
徐简又淡淡地看了刘靖一眼。
目光没有停留,就这么缓缓瞥过去,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耳边是一位老御史的慷慨激昂,骂得格外凶狠。
这也难怪。
徐简大抵能明白这几位义愤填膺的缘由。
像许国公府那苏轲似的,生活上不端正,纨绔行事,御史们确实会骂,各种词汇不重样。
可骂归骂,就事论事的,心里未必有多么大的火气。
而这一次不同,刘迅触及到了读书人的根本。
窃取题目、学会舞弊,这都是靠着十年寒窗、科举定生死的读书人绝对不能接受的。
往小的说,只牵扯了某一个人的品德;往大了说,科举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通道,学会诗会的展开亦是在为来年的恩科铺垫,哪里可以胡作非为?
幸亏那刘迅被揭穿了,倘若叫他蒙混过关,往后也靠着小聪明与官家子弟背景更进一步,那对其他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学子而言,简直是灾难。
老御史们心里都点着火,引古论今,把错误越说越大、帽子越戴越高,恨不能直接把刘迅一棒子打死。
如此状况下,刘靖许久抬不起头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窥了圣颜……
圣上脸色阴沉得厉害,握着御座扶手的两只手紧紧用力,显然是气愤极了。
刘靖哪里还能站得住?
这时候必须得跪下来。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老老实实跪着听御史们的骂。
御史们轮番上阵,直骂了快三刻钟才算停了。
圣上冷声问道:“刘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靖心里有很多话。
毫无疑问,那陈桂出面办事,背后必定有诚意伯府的手笔。
十有八九是诚意伯。
一个只作散职、无心在朝堂上搅风搅雨的伯爷,按说该是心平气和的稳当人,却去算计迅儿那样的晚辈,当真是以大欺小。
当然,刘靖不可能说这些,他颤颤巍巍着,诚惶诚恐:“臣教子无方,致使那不肖子做出如此错事,臣万分愧疚,往后臣一定会约束好他,再不会出这种事了。”
认错的态度太好了,圣上哪怕内心里不满意,也没有揪着不放。
待退了朝,圣上走出了金銮殿,刘靖才扶着膝盖站起身来,略缓了缓气,他抬起胳膊以袖口按了按额头汗水。
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想等大殿里的朝臣们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再离开。
徐简自是不会去管刘靖,自顾自往外走。
经过刘靖身边时,徐简瞥了刘靖一眼。
这一眼恰好对上了刘靖的视线。
饶是刘靖收得很快,徐简也没有错过他其中的恼与恨。
脚步不停,徐简出了金銮殿。
千步廊外头,参辰正候着。
轿子行到桃核斋,徐简便进了书房。
临近中午,参辰进去添茶,瞧见徐简坐在书案后头,手上拿着工具正打磨一细长之物。
他定睛一看,是一支细箭。
再一想,参辰想起来了,昨儿他们爷在库房翻找了会儿,最后翻出了一匣子,其中装的一把袖箭。
这套袖箭配了十二支细箭,箭头锋利,箭身是竹制的,大抵是不够光滑,他们爷才在打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老黄历了,袖箭是单筒的,筒身花纹精致,看得出来这东西就没有怎么用过。
这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