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农田里欣欣向荣的生产让人心情愉悦之外,最让孙策忍不住为之自得的便是这军民之情。
孙策一行铁骑走在阡陌之间,周围田地里的百姓完全没有畏惧之色,甚至有调皮的幼童带着黄狗跑到田垄旁边围观一行雄壮威严的铁骑。
家中老者见到这一幕也没有呵斥,而是在地里乐呵呵的看向这里,眺望孩子脸上的笑容和好奇。
这一幕不论任何国度,任何时代,都是值得掌军执政之人称耀的政绩。
这说明军队绝对军纪森严,不曾劫掠过百姓一分一钱。
而吴郡的百姓们当然是信得过孙郎的军队,这支军队从进入吴郡那一刻就一直军纪严明,与民秋毫无犯。
百姓眼睛都是雪亮的,究竟谁才是善待百姓,扶危济难的君主他们都看的一清二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孙策在整个吴县可谓是民心所归。这种情况下,就算有谁想要图谋造反,亦会被百姓直接覆灭。
至于想要刺杀孙郎的刺客,那更是无处遁形,不会有百姓愿意隐匿他们。
一路看着风景,孙策一行用了接近两个时辰才抵达昆山乡。
看着地上的车辙,孙策眉头紧蹙,问道:“夫人每天乘车而来,怕是一路疾行也要耗时一个多时辰吧?”
难怪衣食住行被称为民生之首。
这個车马慢的时代出门一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蒋钦抱怨道:“这路面实在是太泥泞了,吴县各方面比之寿春都差距太大。”
没办法,江东开发不足,可不仅仅土地一方面,这道路和桥梁也是其中重点。
整个吴县也没有几条像样的平坦大道,大部分地区都是长着野草的平原。道路什么的完全不用想。偶尔有几条阡陌,那也是通往田地和乡里的。
而昆山本来就是个新乡,周澄选址的地方也不可能在乡里,所以道路就格外不好走。
不过好处是,顺着车辙走,一行人就顺利的抵达了目的地。
孙策眺望了一眼,在清澈的湖边,建有几排绵延近两里的木棚。
没错就是木棚,设施极其简单,也就几根柱子支起一个顶棚,勉强能有一点遮挡。至于其他的,还想什么呢?难不成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还能瞬间给她们起一排青砖黑瓦的大房子?
但即便生产条件简单,木棚下面还是整齐的坐满了一排排的织女,她们所有人都勤劳的纺织,这一刻在规模化效果下,亦极具视觉冲击力。
至少跟在孙策身后的蒋钦就深吸了一口气:“将军,这要发财了啊!这数以千计的织女同时生产,仅是入眼所见就有几千匹布吧?”
恰逢此时木棚旁边,一群织女正在往牛车上搬运绢帛,三辆牛车车厢里都堆积起来如山的布帛,准备运往几里外高大、崭新的仓库。
孙策挥了挥手,对侍卫们说道:“感兴趣的话,就去帮忙搬卸布帛吧。问问车夫,一天能产多少布。这工坊,从来不只有官府可以设置。你们族中也可以开设工坊,组织女眷生产。”
孙策倒没想过要禁止麾下文武置办家财,况且这也根本禁止不了。他们每个人家族中都一群人,要是有心,夫人、宗亲甚至族中后辈经营产业,你管还是不管?责罚还是不责罚?
所以与其让他们去兼并土地,还不如鼓励他们去开设几座工坊,置办几座铺子,把内庭的女眷们组织起来,养蚕织布。
立即有大量亲卫下了马,前去帮忙搬运。
孙策则把马交给了蒋钦,向前朝周澄走去。
一行铁骑策马而至,周澄早已远远望见,故而第一时间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等走近,孙策才惊讶的发现周澄脸上容光焕发,完全没有自己想象的疲态,更没有深闺少妇的孱弱和哀怨。
“夫人你气色很好啊,我之前还以为你会舟车劳顿,想为你修一条道路。”
周澄笑着说道:“我着实应该拜谢孙郎鼓励我出来理政,近日以来,我每日忙于织造署事业,只感觉精神焕发,心态和身体都远胜于从前。”
这就是正向反馈的强大效果啊!
孙策含笑,永远不要小瞧精神对一个人、甚至一个势力的影响。
后世一座忽然崛起的烧烤之城,都能让整座城市从官员到百姓都干劲十足,就是因为正向反馈,每个人都有一种主人翁意识,能够感受到因为自己的作为,事情正在朝正向发展,而不是无用功。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王朝的开国之师,一般战斗力都强悍的不像话。李世民更是豪言我徒卒一千可击胡骑数万。这就是因为精神意志影响,每个人的拼搏,都能能收到正向回馈,整个势力也会随之蒸蒸日上。
精神意志永远是人的第二生命啊!
而周澄显然正是如此,吴县织造署就是她最大的事业和心血。每投入一份精力,都有所回馈,自然是精神焕发,兴致勃勃。
所以她这会儿颇为兴奋,话语轻快,主动说道:“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劳累,为我修一条路,太破费了。如今吴县人力紧缺,孙郎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怎么能叫破费?”孙策义正言辞的说道:“要至腹,先通路啊!”
周澄清冷的气质有些维持不住,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红晕,她看了一眼撑刀站在远方警戒戍卫的亲卫,见没人关注到这里才稍稍舒了口气。
“孙郎,你怎么越发轻薄了?”周澄是愈发觉得自己这夫君,对自己身体的迷恋是与日俱增了!只要没人,私底下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书上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反倒是非常喜欢调戏自己,然后调戏不了多久就宽衣解带了。
孙策哈哈一笑,说道:“夫人,这句还有另一个解释。要致富,先通路。想要发家致富,总要把路修起来。要没有一条便利大路,这里的财富都不方便运输出去。伱怎么会选择将织造署设置在这里?”
说到正事,周澄立即停止了遐想,解释道:“因为此地有吴县最大的一片桑田。”
周澄手指远方湖泊、沼泽,说道:“孙郎看这片水域,其名为大荡,向往是海水倒灌而成。这里道路不便,道路泥泞,不方便下田长久经营,所以很多百姓都在这一片种了桑田,逢其收时,过来采桑养蚕,取桑枣为食。”
孙策看向远方山野之间,的确在丘陵、平原之间种了一片片的桑田。
桑树其实只要会打理很容易养活。在地里种下桑树种子,一年就能成苗,第二年就能采叶,第三年就能结果,养护三年一株桑树就养成了。
当然要是嫌麻烦,用插枝繁殖之法也行,就是砍下一截桑树树枝,插入土壤中后,通常也会生根并发芽,从而成为独立的植株。
所以诸夏才能几千年来都农桑并重,突出的就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同时成本低廉。
孙策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将来织造署必须要自己采桑养蚕,靠近桑田产地是长远谋划。现在暂时不方便只是一时困境,只要修好道路,将来反倒会比在城内便利。”
军器监将来孙策可能会把他们迁到都城建康去,但织造署孙策是不打算迁移了。
吴县这里本来就是中原最繁华的丝织业中心,宋锦就是在这里诞生的。云锦也离这里就寥寥几百里。
如果不纠结于什么名声、传统,完全可以把织造署放在这里,创造出宋锦、云锦之外的第三种名锦。当然样式可能都差不多,最多是经纬线交叠关系略有一点点区别。
所以孙策审视了一下这里的建筑,说道:“还有,你这木棚也早晚能够换成青砖瓦房,让所有的织女都在稳定工坊里生产。”
周澄笑着说道:“工坊倒不急于一时,孙郎若是有余力,可以优先帮女工建筑起安置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