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的正色凛然之言,令克莱德心存大惧,他十分清楚,也十分明白,明军的军事演习,不仅是对他们的最后通碟,也是最强有力的威胁,现在双方实力已经很明显了,明军有了这六百神机营,再加上数十门火炮,还有围困他们的一万多明军,明军是占压倒性优势的,悬殊的实力对比已经没有谈判的筹码,虽然他们手上有二百多人质,但是在明朝皇帝收复澎湖的决心下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摆在他面前的唯一出路就是乖乖的离开澎湖。
克莱德十分沮丧,但有一点还是让他眼睛放光的,那就是明朝皇帝给他们荷兰人开出的十分优厚的待遇条件,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垄断明朝与西方之间的贸易,明朝的生丝、茶叶、瓷器等在西方是抢手货,如果他们的商船能随意进入明朝的港口,就能收购明朝的货物,以后就不需要再从明朝商人中购买,这样就可以省去大笔费用,赚取更多的利润。
这还是很划算的,也是很有诱惑力的,几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克莱德擦了擦额头上惊出来的汗水,对郑芝龙说:“我们要撤出澎湖,你们真的对我们开放任何港口吗?”
郑芝龙十分认真的回道:“圣旨上已经说的很清楚,我大明欢迎你们来做生意,这是益于百姓,利国利民的好事。”
“好!我们就说定了,我这就回去像班加罗西上校汇报,说服他与你们签订协议,退出澎湖。”
克莱德大舒一口气道。
“哈哈……”郑芝龙高兴的爽朗昂头大笑,道:“能罢兵修好,乃是功德无量一件,来,上观阅台,继续看我军操演。”
说着,郑芝龙高兴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邀请克莱德再上观阅台。
克莱德摇手婉拒,“你们的神机营军姿严整,训练有素,火枪也远胜无我们的,我自愧不如,今日观演就到这里吧!我还是回去向班加罗西上校汇报,商讨我们之间的事。”
郑芝龙挽留道:“既然来了,就看完我军操演,营帐中也为你设下宴席,不管怎么说,郑某也要尽地主之谊呀!”
他还要推辞,在郑芝龙身后的李魁启的眼睛早就放光了,迫切的想看完这次精彩的操演,所以,他最迫不及待的口直心快的插言道:“中校,你就稍等嘛,这操演就是为你准备的,你走了我们看什么呀!”
这话一落,克莱德脸色微红,甚是尴尬,郑芝龙瞥瞪了他一眼,他自感失言,不好意思的低头不语。
“我这属下就是口直心快,中校不要见怪。”郑芝龙抱拳拱手微笑的赔礼。
克莱德哀声叹道:“你们中国有句话,叫‘盛情难却’,我要是不看完,就是不礼貌了。”
郑芝龙“呵呵”的很不自然笑了几声,众将也跟着赔笑。
他们重新登上观阅台,神机营又开始了轮番射靶,二十排三十列士兵一一射击完毕,报靶也是全部命中,兴奋的营寨中的明军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郑芝龙也是神采奕奕,每听完一次报靶,就不由的击掌叫好。克莱德就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了,一直都是面无颜色。
神机营打完靶,接着就是八门火炮的射击操演,两里外的空地上腾起浓烈的硝烟,轰鸣的爆炸声震地隆隆。郑芝龙的火炮本就是购置西洋人,性能与荷兰人的火炮基本相当,所以克莱德对火炮的演练就远没有对神机营演练那般有兴致。
三轮火炮轰击结束,是百十名骑兵冲入稻草编制的草人阵中,骑兵手持大刀,手起刀落,快速、准确的砍下草人的“首级”。
明军在南部操演,在城堡内的班加罗西和军官们也没闲着,他们登上南城哨楼上,通过瞭望塔用单筒望远镜观察明军的操演,但是由于较远,他们根本看不太清楚,却能隐约的听到炮击声,对着明军营寨,他们只能望寨兴叹,只希望克莱德快点回来,他们心里都明白,观演是假,威慑是真,明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有克莱德回来后一切都清楚。
班加罗西心急如焚。
这次操演,仅一个时辰全部结束,除了神机营的表演相当精彩外,另两项是明军常见的演练,就没有新奇和引起众将士们的喝彩。
操演结束,郑芝龙在李魁启的大帐中设宴款待了克莱德,这次,他们谈吐愉快,像是款待一位久违的朋友一样。及至太阳西斜,已出现霞光之时,酒足饭饱的克莱德在郑芝龙安排的人护送回到城堡,在他回去的同时,郑芝龙将皇帝的御批手抄一份与他交给班加罗西。
班加罗西在城堡里焦急的等待着克莱德,急躁的他坐在餐桌上看着美味的烤鸡索然无味,一点食物都没有,拿起刀叉片下一块鸡肉就是放不进嘴里。
当他听到克莱德回来的消息,急躁的他眼睛大放光芒,立即当放下刀叉,命令召集军官们到会议厅去见克莱德。
众军官齐聚在会议厅里,围着圆桌而坐,班加罗西就迫不及待地问见克莱德,“怎样?郑芝龙有什么话说?”
克莱德不慌不忙的回道:“上校,他让我们三日后离开澎湖。”
班加罗西眼光一紧,透出不屑的神色,哼道:“我就知道郑芝龙没安好心,军演就是宣战!哼!让他来吧!现如今我们粮食充足,坚守三个月没问题!”
“上校,我们还是撤离澎湖吧!三天后不撤离,明军就要攻城了。”
班加罗西怒瞪了他一眼,喝道:“克莱德!你被明军的土兵吓破胆了吗?!就凭他们那么原始的武器想攻打我的城堡?没那么容易!别忘了,我们有强大的火炮和火枪!”
克莱德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明朝的皇帝给郑芝龙派来了一支援军,是清一色的火枪兵,他们的火枪比我们的火枪射程更远,更精准,我亲眼见到这支部队打靶,弹无虚发,枪枪命中靶心。这是我见过训练最有素、军容最严整、精神最昂扬的部队,我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在澎湖待不下去了。”说着,他又劝了一句,“上校,离开澎湖吧!”
“什么?!”
班加罗西暴跳如雷,蔚蓝的眼睛充满着憎恶的怒火,拍着桌子大骂他:“混蛋!你是不是收了郑芝龙的好处,怎么替他说话!”
“上校!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克莱德脸色微变,严肃的警告班加罗西。
“胆小鬼!懦夫!败类!你被明军吓破了胆!”
班加罗西又吼起来。
“我是为八百三十七名荷兰士兵的生命着想!我们再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是敌不过城外一万多明军的!”克莱德也大声起来。
“我们还有二百多人质,把他们全部送到城上去,我就不信明军会向他们开枪开炮!”
班加罗西嘶声力竭的大吼,他要做最后一搏。
克莱德无奈,将郑芝龙送给他的明朝皇帝御批手抄本交给他,说:“上校,我们不要低估了明朝的决心,别忘了,我们面对的不是郑芝龙,而是整个大明朝。郑芝龙身后有大明皇帝,我们身后有什么?大海吗?”
班加罗西被他的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这也似乎戳中了其他军官们的心思,他们也希望离开澎湖,毕竟被一万多明军围困在一座孤城里是十分危险的事,他们是来发财的,不是来打仗的,站不住脚了不撤就是等死。
班加罗西接过克莱德手中的手抄本,翻开仔细看了一遍。还没看完,他的脸色就突然大变,惊骇之色不由露出。
看完后,他一脸惊疑的问克莱德,“这是明朝皇帝给郑芝龙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