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这么多同辈之中,大概只有邢轶知道这个堂妹曾经存在过。
当年二婶抱着堂妹跪在他婆家院坝里苦苦哀求的模样实在太过于凄惨,给年仅四岁的他留下了一生难忘的印象!
那时候他们还没分家,他爷窝囊,家里家外全是他婆一个人说了算,所有钱粮也都在他婆一个人手上把着。
堂妹突发高烧,二婶想领她上公社卫生院去看看,可他婆非说女娃命贱没必要浪费这个钱,二婶只能不停给他婆磕头,
大姑当时还没出嫁,一个劲在窑里骂二婶吵到她睡觉,还把他婆拽去了公社买啥棒棒油抹脸。
二叔老实了一辈子连个屁都不敢放,后来还是他爹娘在地里听说了这事跑去找大队长借的饥荒,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人在送卫生院的路上就给咽了气。
这件事后他们就彻底分了家,二婶在第二年也生下了立国,但他没想到二婶会偷偷留出这么一个念想,他以前一直以为这口窑是二婶留着给棒槌结婚使的。
听邢轶说起这些的时候,霍英姿发现自己点钱的手都在抖!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命运竟会如此相似!
“两千八,两千九,三千…”她故意数出声,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五根人参虽然都没有上百年的,但加起来也有大几千快,到她手上正好三千零四十。
她的财物向来都没有瞒着邢轶,加上上回的两千,实打实的半个万元户!
他相信她的钱都有正当来历,凭她这手好医术再多都有可能,只是这也未免太快了……
一想到她即将达成心愿,离开自己,邢轶就有些躺不住了。
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霍英姿一脚踹过去,“炕上有虫咬你?”
邢二叔家人多,能匀给他们的就只有这一孔窑,两人不得不一个炕头一个炕尾的躺着,本来她就对上回的事耿耿于怀,他这么一吵,就跟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似的,更惹她生气了!
邢轶立马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不许你靠过来,要不然我就把你扎成筛子!”临闭眼,霍英姿又放了句狠话。
邢轶发誓,他这回绝对没有再造次过,怕自己夜里睡着了容易犯错误,他可是一直熬到天亮才闭眼的!
可是谁能告诉他,这会儿他怀里这小小软软的一团到底是咋回事……
千万别醒,你可千万别醒……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那条被小脑瓜枕着的胳膊往外抽。
“你能不能别动弹。”怀里的人儿拧着眉头,抬手就是一巴掌,正好落在他的右脸上,然后有气无力的揉了揉……
轻飘飘的力道,揉得邢轶心猿意马。
“你才应该别动弹。”邢轶哑着嗓音,紧紧握住。
他好歹也是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男性,大清早的反应再强烈不过,再让这憨包这么逗弄下去,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她就地正法!
可这憨包眯着眼睛睡得正香甜。
霍英姿一觉醒来,已经是俩小时后的事情。
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啥时从炕头睡到了炕尾!
万幸邢轶并不在窑里。
“你咋起那么早?”她在灶台前找到搬着邢二婶一块儿烧火端菜的邢轶。
这会儿外面的天色都还有些灰蒙蒙的呢,那他不是天没亮就起来了?
何止啊!
因为腿脚不方便没办法出去跑操,他还喝了一肚子凉水哩!
邢轶没事人一样的笑笑,“早睡早起身体好。”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霍英姿嗤之以鼻。
自打跟队里请了长假暂时不用记工分后,他现在每天也就能比她早起个十来分钟,她今天是因为惦记着要去金沙河才特地早起的,换作往常,起码得再俩小时后。
为了让霍英姿来家的第一顿能吃得满意,方淑芬早早的就起来了,又是和面又是搓卷,做了满满两大碗烩麻食,还在上头各卧了一个金黄金黄的荷包蛋!
再看其他人吃的,苞谷糁稀饭配的贴饼子,一碗腌得齁咸的咸菜就是全部。
“婶儿,我和邢轶提这些面来,可不是为了吃独食的。”霍英重新拿了个小碗擀了一点,剩下的全推到炕桌中央满满一大碗,几乎就没咋动过。
“不用了霍,霍大夫,我们吃这个就挺好,苞谷吃了攒劲,不像细粮吃得腿肚儿打软,不好下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