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莲和碧桃齐齐变脸。
苏念惜几乎要被苏文峰的理所应当给逗笑了,拿了碧桃手里的骨柄小团扇慢慢地摇了摇,才笑着说道:“大伯这话,倒是叫侄女儿不明白。您让我去接,我如何接?”
苏文峰满心的不耐烦,这几日为着家里的事儿,他在外受尽冷眼和挤兑,连衙门都被为难不知多少回!
都是这商户之女自作主张!要是不跟宋家闹僵,哪有如今这些乱子!下贱的东西就是下贱!
毫不掩饰厌烦地说道:“那大理寺的人不是你让人带来的?你跟你爹简直一个模样!对家人冷血无情!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他们犯错了,你只管来与我说便是,却让官府来抓了他们!拖累了我,以后你还指望旁人给你依仗不成?”
依仗?!
哈!
苏念惜倏而抬起团扇挡在了面前,遮住满脸恨不能扑过去一刀捅了这畜生的煞意!
落在苏文峰眼里,却是她根本不想理会他的意思!
顿时怒不可遏,“你放肆!你可知外头如今都在议论你无情恶毒,蛇蝎心肠!这般无规无矩,我明日便可将你送去道观里做姑子去!”
夏莲一下攥紧了拳头!
椅子里,苏念惜却低笑一声,缓缓将团扇放下,朝前瞥了眼,道:“大伯让我去接大伯母他们倒是也不难,只是,去之前,还请大伯看看这个。”
夏莲将账簿递过去。
苏文峰不解,接过去,翻开不过几页,顿时神情大变!
苏念惜笑着摩挲团扇上的狮子狗,道:“大伯母引刺客前往竹园,大哥哥和三姐姐则是互相指认杀害秋霜。案子都没查明白,大理寺也没个说法。想要接回来,只怕少不得银钱走动。”
苏文峰脸色发青,看着账簿上足足十万两的开销以及无数摆件物品甚至御赐贡品的挪用,只觉后背阵阵发寒!
偏生苏念惜却娇声轻软,继续说道:“可国公府不过表面看着风光,其实内里并无多少银钱走账,更何况,大伯母主持中馈这几个月来,几乎将中公的银子全花销尽了,大伯,我手里也并无多的闲钱了。您看,这如何去大理寺接人呢?”
苏文峰只觉那笑音更恶鬼的索命调似的!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里头几乎一般的开销,都是他所用!
猛地攥住那账簿,抬头喝道,“银子花了便花了!你手里还有贺家的东西!随处置些不就出来了?对了,朱雀大街上不是还有一间胭脂铺子?你卖了至少也能得银几十万两!有何艰难?”
这回不止夏莲,连碧桃都满眼的愤怒!
——怎么还有做长辈的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苏念惜却丝毫不恼,早看过这人更下作的面目,眼前这般,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
笑了起来,摇着团扇,问:“凭什么呢?”
苏文峰满脸冷色,忽而朝两边看了一眼,上前,将手里的一个物事丢了出去。
苏念惜视线下落,摇着团扇的手倏然一僵——一封信!
瞧见她神色,夏莲当即将那信封拿起,送到了苏念惜跟前。
苏念惜接过,却并未拆开,而是看向院子里的苏文峰。
苏文峰冷笑了一声,“你若是看不懂,就让老二留下的那个老奴才来看!我告诉你,这东西,我手里还有很多!我念着你是老二唯一的骨肉,所以对你还有几分顾念之情。可若是你再不老实,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夏莲沉着脸看了眼,忽听碧桃轻呼,“郡主!”
立时转身,就见苏念惜一张琼玉色的面庞阴沉如墨云,眼中皆是煞气!
两人一惊,上前。
就听她低声道:“好!终于逼你露出了马脚!”
账簿,大理寺,更早的宋沛河与苏秀清的苟且,诸多种种,就是为了逼苏文峰拿出这信!
如今苏念惜终于能确定,这些信,就在苏文峰手里!
她冷笑一声,缓缓松开攥着的椅子扶手,对夏莲道:“去唤方叔过来。”
半个时辰后。
方叔一脸惊愕地看向苏念惜,“这便是日前郡主让老奴找的信?”
苏念惜坐在凉榻上,点头,“方叔,这信上到底写的什么?”
方叔扫了眼左右。
夏莲立时去门边守着,碧桃转身关了窗户。
方叔将信放到小几上,指着最末尾,道:“这是塔塔族四皇子,仓木措的落款。”
“!”
苏念惜瞳孔一缩!猛地看向方叔!
方叔亦是面色沉重,道:“信件倒是寻常,不过只是仓木措对将军提到近日前往南疆时遇到的一处邪神古刹的妙趣。”
苏念惜掐住掌心,不解地问:“方叔,阿爹怎会与仓木措相识?”
方叔叹了口气,看苏念惜一脸受惊,亦是心疼,压着嗓子道:“将军戍守风凉城时,常会带军士们前往周边勘察地形。有一回,都入了四九天儿,将军带着我们巡猎回来,从雪地里挖出来个半大的孩子,见人都冻僵了,便带回来,当时并不知他身份,照顾了几日后,待人醒了就让他走了。”
“谁知这孩子自己去了中原后,便时常给将军写信,将军起先并未理会,后来偶尔会回上几句,直到数年前塔塔族进犯,使臣前往谈判后带回来的消息,将军才知晓,这仓木措,竟是塔塔族的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