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眼中狠意一闪,嗓子压得更低,“郡主若是不想声张,自然有许多轻巧的法子。譬如买些药老鼠的砒霜,放在饭食里也就能成了。”
碧桃募地打了个寒颤!
苏念惜捏着团扇的手指蓦地收紧,陡然想到了上一世方叔就是被砒霜毒死的!
当时冬雪跟她说,方叔是自个儿喝多了酒,误食了藏了砒霜用来药老鼠的馒头。
今日骤然听到冬雪这主意,苏妙青只觉浑身都被浸泡在了冷水里。
巧合么?
她可不信这样恶毒的法子会有那么多人能想得到。
那么,方叔的死,看来也不是偶然了。
前世是冬雪药死了方叔么?为何?
她垂眸看着面前与她自小作伴的冬雪,只觉这张温柔仔细的面孔下,有一张比画皮鬼还可怖的脸。
捏着扇柄的手指甲因为用力微微发白,整个扇子都在微微颤抖。
落在冬雪眼里,却仿佛是在迟疑害怕。
她又暗骂了一句,再次撺掇,“郡主,不好再犹豫下去了。不尽早处置了二娘子,宋家怪罪下来,对您的名声也不好。”
苏念惜终于像是被说动,看向她,“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冬雪眉头短暂一蹙,很快又浮出几分‘无奈’,“那也没办法了,谁叫他托生了不该来的肚子。这孩子,会拖累宋家和您,断留不得!”
苏念惜垂眸,纤浓睫毛微微发颤,片刻后,轻声道:“我,我没有砒霜。那东西要从药房买吧?若是被人知晓了……”
后头,碧桃欲言又止。
冬雪立时道:“郡主,奴婢的表哥是个行走各街道坊市的货郎,有砒霜可买,保证绝无人知晓!”
真的是她!
苏念惜已完全确定,前世害死方叔的就是冬雪!
颤抖的眼帘几乎压不住心底骤然翻涌的煞气!
她募地转脸,伏在了小几上!
单薄的褙子遮不住软腻肩膀的剧烈颤抖!
这模样仿佛终是答应后又扛不住内心剧烈的恐惧。
碧桃赶紧去扶她。
冬雪却站了起来,笑道:“郡主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保准为您铲除这祸害。”
说完,屈了屈膝,转身离去。
碧桃白着脸,担忧地扶着苏念惜的肩膀,她不知苏秀清已小产之事,还是忍不住说道:“郡主,到底是一尸两命,有伤阴德。而且二娘子的事儿,实在不必您伸手。何必要为了宋家和大夫人这般伤及自个儿……”
“不是我要为了宋家和大房伤及自个儿,碧桃,我没那么蠢。”
这辈子,她只会将这两家拖进地狱里头去好生折磨,怎还会为他们舍弃自我?
盖住脸的声音闷闷地自胳膊底下传出,“是冬雪,生了异心。”
碧桃一愣。
就见苏念惜抬起了脸,那双流盼清眸中无有恐惧,而是森寒满溢!
这个样子的苏念惜,就像……林中突然遭遇恶意的精魅,陡然露出了自己最凶戾的面貌!
“郡主?”碧桃吓了一跳。
苏念惜死死抓着团扇,却都克制不住自己此时满口的血腥气。
咬了咬方才一瞬被咬破的舌尖,哑着嗓子道:“碧桃,冬雪和秋霜,我一个都留不得。”
碧桃沉默了一瞬后,微红了眼眶,点了点头,“奴婢瞧出郡主的意思了。”
不然不可能回来便下了秋霜的面子,还让冬雪去打。她虽脑子没有那么灵活,却并非是个完全不懂人情世事的。
郡主如今比从前有了主张,是极好的,只是……那二人,尤其冬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到底有些姐妹情谊难以割舍。
苏念惜知她心善,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道:“同情恶人,便是在谋害自己,碧桃。”
她擦了擦眼睛,点头,“郡主,奴婢明白的。二娘子与冬雪非仇非恨,她却要打着您的主意这般去害人。她,她心思歹毒,不为您好。”
原本胆小老实的碧桃头一回说出这样骂人的话来,磕巴又稚嫩。
可就是这生涩的话语,却陡然拂开了苏念惜心腔中原本充斥的杀戾之气,她的脸上募地浮起笑意,拉着碧桃的手轻晃了下,“说得不错。她想打着我的名义,去给自己铺路,做她的春秋大梦呢!”
碧桃见她终于笑了,也跟着高兴几分,又问:“郡主,若是将她们直接赶出去,怕是不妥当?”
贴身的家奴,赶出府去,若是在外头议论苏念惜些闺中秘事,那她的清誉就彻底毁了。
苏念惜弯了弯唇,推开菱花窗看了眼顶着大太阳跪在院子里的秋霜,道:“自然有我的法子。去,叫她进来。”
碧桃走到外面,本想上前去扶一把,可想到方才苏念惜的话,便只站在一旁说道:“郡主让你进去。”
秋霜在苏念惜跟前一直养尊处优,过得比寻常的大小姐都要舒坦,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此时跪在这里几乎摇摇欲坠,听到碧桃的话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纵使浑身难受,也毫不掩饰恨意地瞪了眼碧桃,“嚼舌根的贱蹄子,你给我等着!”
说着,摇摇晃晃起身,进了屋子,凉爽之气扑面而来,顿时舒坦得浑身一松!
抬眸看见坐在窗边懒懒摆着团扇的苏念惜,立时泪如雨下地扑过去跪在了榻边,“郡主!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这般张狂了,您别生奴婢的气!奴婢一心只有郡主,求郡主,别厌弃了奴婢,呜呜呜……”
苏念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被打得红肿的脸,轻叹,“冬雪怎么下这样重的手?”
秋霜指甲一攥!哭得愈发委屈,“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惹恼郡主。”
苏念惜摇摇头,“我是为着二姐姐的事儿烦心,偏你撞上来。不过做做样子,冬雪倒是……罢了,碧桃,去取一盒清凉膏来给她。”
碧桃应声而去。
秋霜立时伏身,“多谢郡主!”
苏念惜摆手,“行了,你受了伤,这几日也就别在我跟前伺候了,回去后养好了再来。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