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坊街热闹依旧,尤其越是往大姨杂货铺的方向走去,各种摊贩的叫卖声,也是络绎不绝。
城北是青川县城的老街区,市井之息也最为浓重,加上又有县学存在,人气自然也最旺。
这回林迎过去倒是没买什么东西,两手空空,穿着一身合体的秀才服,看上去精神抖擞。
说起来,大表哥蒋武的婚事,前些日子也差不多商定了。
他的老丈人姓程,巧合的是,那位程秀才,正是林迎府试时孟夫子找来为他作保的另一个廪生!
据说程秀才一开始是不太同意蒋武与自己女儿的这门亲事的,为此还苦恼自己女儿怎么看中了这么个“五大三粗”之人。
除了家境还不错,据说身体还倍儿棒,怎么看都没啥可称道的优点。
女儿的审美怎么就长歪了?
不过后来程秀才亲自去试院“见”了蒋武。
发现那小子虽然长得壮实,身上也全无读书人的那种文气,但难得的是为人谦和,并且识礼数,哪怕对待衣衫邋遢的乡野老者,他也耐得住性子,与之赤诚相待。
一番隐姓埋名的交流,程秀才认定蒋武是个宅心仁厚之人,那么之前的种种缺点,也就不值一提了。
程秀才不奢望未来女婿是人中龙凤,只要人品好、待自己女儿好,这就足够了。
而程秀才这边一过,秀才娘子那边也就没有意见了。
这不,等林迎考中秀才的消息传来,大姨和大姨夫赶紧找了媒婆上门。
两家一拍即合,就商定了婚期。
林迎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自己考中廪生的因素的影响。
要说全没有影响,那不可能,应该是有一些的。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
等林迎来到蒋家的时候,发现大姨和大姨夫正在家中准备各种婚礼所需的物品,忙着为儿子筹办婚礼的事。
见外甥来了,大姨百忙中抽出空来。
“小迎,快让大姨瞧瞧……啧啧,果然一表人才,穿上秀才的衣裳就是不一样,变得更加有读书人的气韵了。”
林迎笑了笑,指了指门口的大红灯笼,问道:“表哥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找先生算过了,就定在今年十月初八!哎,你看你表哥,这么大年纪了,大姨我终于给他找到媳妇了。”
说着,大姨不禁热泪盈眶。
林迎见状,也是无奈地点头。
是啊,蒋武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大一些,搁在当下,十足的大龄青年啊。
要说大姨家,家中积蓄还是有一些的,但光有钱不成啊,蒋武油盐不进,就是不开窍,大姨都恨不得用钱给儿子捏一个老婆了。
谁承想好事多磨,今年他终于能够娶亲了,对象还是县城的秀才之女。
更重要的是,人家程秀才同意嫁女。
这可把大姨乐坏了。
……
林迎在大姨家待了一个下午,其间当然少不了给他们一家讲述自己赴考的经历。
吃过晚饭后,林迎就告别大姨他们,回到了学宫。
居仁斋,丙字八号房舍。
当林迎走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同房舍的另一名秀才也已经到了,正和艾金良在房中说着话。
巧合的是,这位秀才正是前些天林迎他们回家时让康叔路上捎带的两位秀才中的一个。
这位秀才姓吕,名海生,字义平,是个附生。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如今住在一个房舍内,更是应当好好相处。
“义平兄,看来咱们还是很有缘分啊,往后一块居住,可要多多担待了。”林迎笑着说。
吕秀才也惊喜自己居然会和林迎住一块,见林迎回来了,赶紧走过去拱手行礼。
“林兄,应该是你们多多担待我才是。”
作为一名附生,能够跟廪生住一块,那是莫大的幸事。往后无论对学业还是人脉,都是大有裨益的。
吕秀才觉得自己很幸运,这是老天爷也眷顾自己啊,没准来年的时候,他可以冲击一下增生!
所谓得陇望蜀,先前自己还是童生,渴望考中秀才,而考中了秀才,成了一名在庠的生员,他又渴望由附生晋级为增生。
至于廪生,他暂时还不敢奢望。
“哈哈哈,咱们互相担待。”林迎笑呵呵地说,往斋舍里一看,发现艾金良和吕秀才已经将各处座椅、柜橱都收拾好了。
三人间的斋舍中,每人配备了一床一椅一桌一柜,由镂空的格栅略作装饰,看上去就像有了私密的空间,另外还共用一个小客厅,摆着一张小桌。
条件相当不错,充分考虑到了读书人的生活与学习。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了,林迎便收拾了下自己的床铺,整理完后,就与艾金良、吕秀才他们席地而坐,互相交谈起来。
吕秀才来自聊塘乡的一个小村庄,今年二十有一,当初他参加府试时,乃是县榜第六、总榜第二十八的成绩。若当时就参加院试,妥妥的是秀才功名。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他府试结束,踌躇满志准备参加来年院试的时候,他的母亲却意外患病身故了,吕秀才不得不为母居丧二十七个月,因“丁忧”而未能参加那年的院试。
直到今年的年初,除服之祭完成,他才终于参与了丁丑年的院试。
“好在三年时光也不算白费,今年院试考得还算马马虎虎,总算捞到了附生的功名。”
吕秀才笑了笑说着,语气中并无太多遗憾,一看就是豁达之人。
事实上,吕秀才在附生中的排名还是靠前的,毕竟他考的是三等卷头几名,只是遗憾没挤进前十罢了,不然没准也是一名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