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县城外的渡口码头,随着客船缓缓靠岸,一船十几个读书人,通过艄公铺在船一侧的木板,全都上了岸。
这些人正是刚刚从陆江府城归来的新晋秀才们,此刻的他们正值春风得意,齐刷刷的秀才正服,一派意气风发,引来了码头上不少百姓的目光。
“看这些人的装扮,难道是今年新考出来的秀才?”
码头茶棚下,几位等待坐船的商旅有些惊讶地交谈着。
“上回我去府城的时候,据说院试快结束了,算算日子,应当是榜单公布,新秀才们返乡了。”
“啧啧,果然风华正茂啊,你看其中那几位,倒是年轻得很。”一个体态微胖的商贾操着道听途说来的成语,一脸感慨地说着。
“是极是极,这些个年轻秀才,一看就是有大前途的,还生得如此俊朗,你瞧瞧中间那个,也不知婚配否?”
边上一个穿黑衣的商贾脸上露出神往,指了指队伍中央的林迎。
“怎么,你这做菜油生意的,莫非还想找个秀才女婿?”
“有何不可,我家隔壁老章,也不过做年糕生意的,去年不也找了个童生当女婿?”
“那能一样?童生童生,只是普通文童而已,就算考出了,也不过一教书匠,能与秀才相提并论?”
“秀才,那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相当于九品官哩!不仅能减免赋税、遇县官不跪,而且还有纳妾婢、豢奴仆的权力,更重要的是,秀才遇事……能随时向县官陈情,那是普通童生能比的?”
先前那个黑衣商贾听得一脸讪然,悻悻道:“事在人为嘛,我家女儿,长得是闭月羞花,貌,貌……”
“行了行了,不会成语就不要乱说,丢人!”
“再则说了,你女儿啊,没戏!”那胖胖的商人一脸自得。
“为何?”
“我且问你,你女儿除了长得漂亮外,今岁年芳几何?”
“十五,怎么了?”
“呸!你家女儿十五?当我不知道?明明快十六了!”
“那不还是十五岁么。”
“那你可知我女儿几岁了?”
“几岁?”
“年芳一十四,还未及十五呢,就已出落得极为高挑了,而且姿色随了她娘,如今已是一朵漂亮的小蝴蝶哩,料想那年轻的茂才,合该是我家女婿啊,哈哈哈!”
说着,那胖胖的商人整了整衣衫就站起身,一扶头上的六合帽,便堆起笑容朝着前方的秀才队伍走去。
“你这……”
先前与他对话的黑衣商人目瞪口呆,敢情……这是竞争对手啊,竟如此的无耻,用语言麻痹了他。
刚想起身追上去,边上一个看了好一会儿戏的商贾一把将他拉住。
“哎,老弟,不必去了,刚才那家伙……没戏!”
“啊?为何?”
只见那看戏的商贾嘴角微微勾起:“因为我认识刚才你们所说的,那个走在中间的秀才,他姓林名迎,家住大安镇林家村,他家中已有妻子,乃其恩师之女。”
“有妻子又如何,只要锄头挥得勤,还能有撬不走的墙脚?再说了,咱不是有钱嘛!”
看戏商贾摇头:“那就是你不懂了,先不说品性,林秀才就不是那种会嫌弃糟糠之妻的人。何况你可见过他的妻子?那叫生得一个娇艳可人啊,而且其父还是县里廪生,手里会没几个钱?恐怕任你锄头挥得再勤,也是徒劳啊。”
“嘶!”一旁黑衣商人抽了口气,妻子长得漂亮,又有钱,那真的没辙了啊。
“感谢兄台提醒,免让小弟遭人嘲笑。”
“好说好说,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也!”
“兄台高义,不知贵姓?”
“免贵姓马,家中亦有一子,乃今年佾生!”
说着,马姓商贾掸了掸手中的六合帽,将它服服帖帖地戴到头上,就朝着另一艘停泊着的船只方向而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他没有在这个时候上前去打搅林迎,因为他知道林迎等新晋的秀才,还要赶着去面见县令。
面见完后,如果今天要回大安镇,那时间上已经是相当紧凑了。
……
码头处,先前抱着“势在必得”信念的胖商人终归还是没能与林迎攀谈上几句,就在他那碰了钉子,败兴而归。
先前那个黑衣商人看到后,捧腹大笑:“家中有十四岁待嫁的漂亮女儿又有何用,人家新秀才家中有娇妻,漂亮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