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微臣岂敢左右您的终身,是王爷临行前找过微臣,若是在您十六岁生辰他赶不回来,让微臣务必尽快给您张罗选秀。”良久,姚丞相才稳下心神,缓缓开口。
“皇叔?”
夜望轩举杯的动作一僵,微垂着眼帘,眸光落在雕刻着两条游龙的金樽上,喃喃道:“朕许久没见皇叔了,他不是说过好男儿先立业后成家么?朕年纪还小,东睦江山不稳,如何能分出闲心应付女人?”
姚丞相心思微动,偷眼看向上首的少年天子,换下龙袍,朝堂下的他少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威压,银白色常服却遮不住与生俱来的霸气,俊逸的眉目间隐隐带了一丝痛楚。
皇上毕竟还不到十六岁,这般有违他的心思选秀,真的合适?可若是顺着他的心意,万一日后遇不到心仪之人,又该如何呢?
东睦皇室本就人丁稀薄所剩无几,若是任由皇上拖着,何时才能开枝散叶充盈皇室?
思及此,姚丞相微微蹙眉,暗自压下心中的不忍,直了直身子拱手道:“皇家子孙兴旺乃我东睦社稷之福,皇上春秋鼎盛,也是时候选秀了,尽早选出嫔妃,也好帮着您分忧。”
“分忧……”夜望轩抬起头,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俊朗的面上微微泛着一抹酒后的红晕,“丞相以为朕还是小孩子?后宫解忧,亦可添忧。拈酸吃醋设计害人也由后宫起,皇祖父当年不就是个例子?”
姚丞相微怔,皇上这是何意?不想选秀的原因是父辈的过往给他留下阴影了?
“怡太妃是个意外,皇上不必介怀,这世上才情兼备美貌并存的女子还是有的,皇上可以精心挑选些性情纯良的女子入宫,慢慢相处再做定夺。”
“才情兼备美貌并存。”夜望轩将金樽放于桌上,不知想到什么,凌厉的眸光渐渐柔和,薄唇微启隐隐带着几分浅笑,“朕知道,这世上的确有这样的女子。”
姚丞相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皇上知道就好,他得尽快督促内务府拟出适龄女子名单画像让皇上过目,在王爷回来前促成此事。
说不定赶在王爷回来前,小皇子已在孕育中了。
正想着,忽听夜望轩重重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那样的女子这世上只有一个。”
姚丞相心下一惊,蓦然看向夜望轩,皇上?
“行了,丞相先回吧,朕乏了去睡一会儿。”夜望轩搓了下有些发烫的脸,瞥了一眼还在跪着的姚丞相,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福公公暗自叹了口气,小跑着跟上。
“微臣恭送皇上。”待姚丞相回神,那抹银白色衣角一闪,已然消失在殿外。
入夜,起了风。
廊下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汀东驿原住居民少,来往过客多,众人只为歇脚,天色一亮便各奔东西。一到晚上,街上便冷冷清清的没个人影儿。
雁来客栈上房内,少女骨肉修匀,身段玲珑,腰肢纤纤却并不干瘪,肌肤细嫩若凝脂,在氤氲的热雾之中,影影绰绰可见窈窕身形,透出一种朦胧而惊心动魄的美。
“嘶!”
一道巨大的抽气声破坏了这幅美人入浴图。
悠悠双眉紧拧,几乎快哭了,纵马江湖,快意驰骋,多么美好的日子!
话本中怎么从未写到过,骑马久了大腿会被磨得这样疼!
大腿内侧原本白嫩的软肉,此时一片通红,皮肤下隐隐透出发黑的血点,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岳悠悠心理上也产生一种痛楚,撇了撇嘴,纵着鼻尖,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
愈向南行,空气愈发潮湿,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不一会儿便凝结了水珠,弄得脸上湿湿痒痒,眼看是起疹子的征兆,悠悠不敢再戴,左右也无人识得她,只要在到达渭平前不被三哥发现,余下一切好说。
呲牙咧嘴地沐浴完毕,她穿上柔软的亵衣亵裤,在床上打坐。真气运行一小周天,睁开双眼,只觉周身筋骨轻快了不少。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耳边是凄冷的风声呼啸,夜深人静,心绪却甚是活泛。
姜念行不是喜欢我么?为何不见有丝毫表示?他可真能忍啊,癸雀交代的事,不知我能不能做到。
姜念行到底喜不喜欢我?
岳悠悠一条细长的眉拧成了麻花,癸雀再不是东西也不会拿这种事骗她,何况,他叫自己来,不就是要借着这层关系稳住姜念行么?
少女心事最难捉摸。
悠悠对着镜子,将柔顺的长发细细擦干,用褐色发带高高束起,外衣仍是一身粗布短打,并未戴人皮面具,将眉毛画得粗黑了些,未涂口脂。
她噌地站起,径直出了门去。
全然未发觉,窗边一个小小的药瓶已屹立多时。
她以一种略显奇怪的姿势走出了房间,习惯性地拍了拍隔壁屋门,照例未得到回应。
姜念行时常不在房间,有一次她从梦中惊醒,睡意消散,辗转难眠,竟听到隔壁房间落锁声,那时已是后半夜。
悠悠深表理解。哪儿有暗卫成天待在客栈吃吃喝喝?
她向官驿飞奔而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