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太妃突然出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个在深宫多年的中年妇人,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睿王习武多年,内力深厚,又怎会看不出怡太妃隐藏功力?
云可羡心下雪亮,抬眸看向夜幕辰,不由愈发疼惜。
他从未怀疑过太妃。
夜幕辰也在沉思,凤眸里似是沉着一块冰魄。
盛弘十五年,母后中毒薨逝,六位皇兄相继亡故,自己也九死一生。轩儿的父皇母后遭遇刺杀,宫中嫔妃宫人死伤无数。
这些年接连几次的黑衣人追杀,莫非都与她有关?
逝者已逝,一抔黄土掩埋了太多疑点。
若是她做的,她背后的主使是谁?
若她当真无辜,那么自己,便是杀害姨母的凶手!
暗室里的厉姑姑,射伤自己的箭,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既是你姨母,又怎会与西陵扯上关系?”
看着他眼底愈发刺目的血丝,云可羡的心也被揪紧。
睿王看似冷酷,却是重情重义,情急之下错手杀了太妃,他心中又如何能安?
“她与母后并非是亲姐妹,是外公收养的义女。”
夜幕辰起身,自食盒中端出饭菜,坐在了紫檀木椅上。
母后待她与其他嫔妃并无不同,怡贵人倒是不见外,从他记事起便随着母后叫辰儿。
“义女?”云可羡凝神。
“嗯,外公当年被人追杀,躲进了一家农户,那农家夫妇让自己的小女儿带外公躲进了地窖,他二人却被匪徒杀死,后外公带着那女孩回到京城,认作义女。”
夜幕辰夹了块青瓜凑近云可羡唇边:“我饿了,陪我用膳。”
云可羡张唇接下。
“她当年多大?”云可羡咽下口中的食物,漆黑的眸子眨了眨,似是颇为好奇。
“八岁。”
夜幕辰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幼时怡贵人陪着他练字,常唠唠叨叨说起此事,那年他也刚好八岁。
云可羡见状,已明白太妃在夜幕辰心中的地位。
照顾他三年,如同母子般相处,他们彼此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当初的戒心忘却了吧。
夜幕辰夹了块牛肉送进口中,细细咀嚼着,眉间却渐渐凝起一道折痕。
“查过当年那家农户么?”
“嗯,村子的十几户人家全部被杀,无一活口。”
为了找厉姑姑,青峰亲自去了趟那村子,已然是一片废墟。
“诶?”
云可羡忍不住蹙起了眉,只觉此事颇为蹊跷,又处处透露着刻意。
若只是因那户人家藏匿了他外公,又怎会丧心病狂屠了整个村子?
夜幕辰也已想到:“外公被救是他们设的一个局?此事莫非与西陵有关?”
“木木,若真如此,也定会遗漏些蛛丝马迹,西陵居心叵测,想必不会就此收手,我们只需加强警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你莫要太过忧心。”
云可羡语音轻柔,却给了夜幕辰莫大的抚慰。
屋子一片寂静。
云可羡看着他紧握筷子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似是在极力地克制。
这么多年视为亲人的姨母,有极大可能是搅起东睦血雨腥风的祸端,他又怎会不心痛?
那时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又刚刚失去了母妃,正是渴望亲人关怀的时候,太妃隐藏得那样深,待到发觉之日,为时已晚。
东睦皇室,已流了太多的血。
云可羡不想打断他的思绪,有些事只有自己想明白了,才能真正走出来。
太妃死了,尘封的往事也随她化为灰烬,可是,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那幕后主使谋划多年,定然不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太妃一人身上,恐怕还会有后招……
云可羡朦朦胧胧间,脑海中一下浮现出太妃慈祥的笑颜,一下又突然置身于偌大的皇家猎苑,周遭刀剑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痛呼阵阵,血流遍野……
一个幼小的身影静静站在那儿,血雨腥风都落入他眼眸,将他雕塑成东睦那个孤冷无情的睿王。
“可儿。”夜幕辰伸手抚平她微拧的细眉,低声道,“等我。”
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吻,转身出了屋子。
休养了两天,云可羡已然能下地了,墨柳扶着她走了几步,看她额上隐隐的细汗,满眼心疼地道:“小姐,坐下来歇会吧。”
“好。”云可羡微微喘息,一手捂着胸口的位置,缓缓坐下。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管事进门,难掩惊喜:“小姐,您能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