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鬓发蓬乱面朝下趴在榻上,惨白的小脸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桌上的一菜一饭早已凉透,腹中咕噜噜地叫个不停。她微微挪动身体,腰臀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杏儿早上放了饭菜,说了句:“惠姨娘怒火难消正在拿下人出气。”甚至都没到她床前看上一眼,便匆匆跑出去了。
桃儿盯着桌上的饭菜,咽了咽吐沫。喉咙干涩得像被利刃划过,她颤抖着伸出手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字:“水……”
声音沙哑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晰。
屋子里死一般静寂,除了她微弱的呼吸声,落针可闻。桃儿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搭在床边的右腿动了动,试图落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子滴落在枕头上,疼的她一阵眩晕。
她整张脸埋在枕头上,缓了缓神。右脚尖轻触地面,上半身微微抬起。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清秀的小脸滑落在衣领里,模糊了双眼。
桃儿借着手肘的支撑,右脚已然落地。她喘着粗气,腰臀处如刀削般火辣辣地烧灼,她咬紧牙关,左腿猛地向床下滑去,却不料虚弱加疼痛,整个人砰的摔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桃儿,别睡在这里,快醒醒。”昏昏沉沉中桃儿觉得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
是杏儿么?她到底是来看自己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拿杏儿当亲姐姐看待,杏儿不会看着她死而无动于衷吧。
眼皮动了又动,终于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半跪在地上粗壮的身形,焦急的圆圆面孔。桃儿抬起压麻了的手臂擦了擦眼睛,怎么是她?
小欢见桃儿醒了,忙把手探入她脖子下,另一只手从她膝窝处收紧“搂着我的脖子,我抱你起来。”
桃儿只顾呆呆地盯着小欢看,丝毫未听到她说了什么。愣怔间直觉自己的身体腾空,慌忙搂住了小欢的脖子。离开冰凉的地面,撕裂般的疼痛席卷了整个身体,桃儿冻僵的心慢慢有了知觉。
小欢将桃儿侧身放在床铺上,又轻轻翻转她的身体,让她面朝下趴在枕头上。
“饿坏了吧,我带了吃的。”
桃儿咬着唇不做声,内心却如沸腾的水,翻滚热烫。她蓄满泪水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小欢,看着她转身手脚麻利地从门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食盒。
打开食盒,小欢拿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肉粥,食物的清香丝丝缕缕飘荡在屋子里,桃儿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小欢轻轻吹了吹喂进桃儿口中:“小姐说,你饿了太久,只能先吃些清淡的粥,加了鸡肉补充体力。”
桃儿木然地一口口咽下,豆大的泪水一颗颗落入碗中。
“小欢姐姐,我那样害你,你还给我带吃的。”她该是多恶毒,差点害死小欢,人家却不计前嫌,施以援手。
“小姐说,你是迫不得已,也是可怜人。”小欢憨笑着,手下并不停歇。
夜色渐浓,秋风起,树影婆娑。桃儿趴在榻上竟毫无睡意,刚刚小欢在她的腰臀上涂了药,清清凉凉的,那种火辣辣的灼烧感似乎轻了很多。二十板子,没能要了她的命,心却跟着伤了。
杏儿进来的时候,桃儿正扶着墙一步步挪着。“桃儿,你不要命了,快躺下。”杏儿放下手中的食盒,扯住桃儿的衣袖。
“放开。”桃儿眉眼低垂淡淡开口,声音如止水,无一丝波澜。
“桃儿,你是在怪我?你知道惠姨娘的,那小贱蹄子让她失了面子,她除了摔东西,还打骂下人,一天到晚不得消停。这两天你不在,只能我一人近身服侍。这会儿她睡下了,我才得空出来。”杏儿看桃儿冷漠的神情心中忐忑。惠姨娘正在气头上,她实在是不敢撞在枪口上。
“怕是惠姨娘不让你来吧,她想让我自生自灭。”桃儿转过身苍白的小脸一片平静。暗淡的眸子与杏儿的三角眼对上,似是想确认自己的想法。杏儿忙躲闪开去。
“你,你是如何知晓的?”杏儿慢悠悠打开食盒,压抑着内心的慌乱。
“她恼恨我承认洒了油,自是起了弄死我的心。这二十板子是老夫人罚的,若是我性命不保,那也不关她的事。还刚好让她出口气。”桃儿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面上却依然是平静似水。
“既然你知道姨娘的性子,那日就不该承认洒油。”杏儿咣当一声把掀开的食盒盖子又重重扣上。
“你可知道,五小姐看到了我裙边溅上的油渍。”桃儿冷笑一声,从小就听娘说人在做,天在看。她此生第一次干坏事,心中像是被猫爪不停地挠着。还好,五小姐原谅了她,若不然,她会惶惶不得终日。wap.biqμgètν.net
杏儿一怔,片刻后冷哼了声:“还不是你笨,就说是打碎了油灯溅在身上的。”
桃儿不语,直直望向她。
杏儿垂眸重新打开食盒:“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麻辣肥肠,酥炸鸡块”杏儿从食盒里端出两盘菜,满是辣子的肥肠上结了一层白花花的猪油,显然是冷的,“惠姨娘没怎么动筷子,我也只吃了几口,都给你端来了。”
桃儿只扫了一眼,便冷声道:“白粥留下,其余都拿回去吧。我吃不下。”小欢对她说过,油腻生冷和辛辣对她的伤口不利,让她吃些清淡营养的。
杏儿手中的白粥一抖,险些洒了去。这两天都没过来给她送饭,一来是怕惠姨娘责骂,二来也是想让这丫头吃些苦头,方能记得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