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忙完前厅的事情,带着香户们立的竞拍协议,去了趟官府。
将竞拍过了明路,已经是午时。
从官府出来时,男人刚从马车下来,撑开油纸伞遮阳,准备迎上站在台阶上的云皎月。
油纸伞微抬,绘有青竹图案的油纸伞面,在眼前泛着一闪而过灼热下的光泽。
逐渐那张如玉温润惊为天人的脸,就自然而然落入云皎月眼中。
云皎月观察着突然出现的祁长瑾。
视线盯着脸看了几秒,愈发觉得,人长得是挺好看。
眼睛不自觉扫过对方一点没肿胀的薄唇,反观自己……
总之不太满意。
“你怎么来了?”
祁长瑾捕获对方匆匆扫过唇部的目光,取读出云皎月话语中明显的不满。
平静无澜的眼眸漾出笑意。
淡淡道,“你去前厅后不久,我公事外出。”
“现在看香户们出来的差不多了,顺道来接你。”
云皎月觉得挺热,被油纸伞遮住些许阳光后,才开始略略阴凉起来。
有些饿,“我们先回去吃午膳。下午我约了香户竞拍香料配方。争取今日将配方出售的事情敲定。”
没和祁长瑾提早上莫名被他按着亲的事情。
提着家事,“对了,我们大房手下的产业太杂,家里的年轻管事,我已经挑了一些。”
“名单也列出来了,你要过目下吗?”
不远处,左布政使杜重手下的人正冲着祁长瑾双手抱拳。
云皎月这才意识到,男人说的公事外出,是真的。
“那是谁?你是下午还有事情?”
祁长瑾握着手柄,将伞面往云皎月身边倾了倾。
在街道上,温和笑了笑,状似是在和她说什么夫妻情深的体己话。
低声道,“财物丢失案,各州县均有受贿官员。右布政使杨大人,刚刚已经将库大使陈黎推了出去。”M.biQUpai.coM
“早上,陈黎并未去管库,有人去陈家找他,发现了他吊死的尸身。疑似自刎。”
大热天,云皎月背后有层冷汗。
绯红薄唇讥诮一勾,“自刎?还真会找由头。”
“那陈黎大人的妻子和子女,可还活着?”
祁长瑾颔首示意,“嗯。”
瞳仁被阴郁遮掩,“前天下午陈夫人带着子女回了娘家,不在城里。”
“左布政使杜大人,早早派人去保护了,还活着。”
主动伸出手,让云皎月扶着他,踩矮凳去上马车。
云皎月紧握着对方的手腕,借力钻进车厢。
不大高兴。
这就是为什么,她非要和祁长瑾和离的原因!
男人既然结局非死不可,身为妻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要么丧偶,要么被迫赴死!
车厢中央,木架子上放置铜盆,里头装着满满的冰块。
云皎月抓了一把,手心清凉钻进皮肤。
祁长瑾进来时,眉头微皱。
将人手里的冰块扒拉开,“你也不怕握久了手疼。”
随后拿起车内放着的扇子,扇着冰块上的寒气,迎面给人降温。
察觉出此刻有些怪异的气氛,“你是在同情陈夫人?”
“还是在担心,有一天我会落得陈大人这样的下场。”
祁长瑾幽邃双眸带着暖意,明晰白洁的手指握着白玉扇柄。
抄家那天云皎月说她想当状元夫人,后来他洗清冤屈,成了状元。
乘船去通安县时,她说相信他能当首辅。
他也逐渐有了上位首辅之心。
是否,她之前所处的世界,对他一清二楚?
那云皎月知晓的,有关他的结局,是什么?
云皎月避而不谈,如果她说是在担心他,会死于官场斗争,那也太晦气。
男人正处于满怀期待,启航官场的阶段,要她打击人,她做不出来。
抿唇说着真心话,“可能,一半是同情,一半是感慨吧。”
“你看,官员的职位,平民百姓趋之若鹜。文官苦读多少年,才能当官?那些人,都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筛选出来的。”
“而那些当了官的,自己的抱负真能实现吗?恐怕,十之一二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实现了抱负。”
云皎月被热红的脸蛋,感受着习习凉风。
习惯于祁长瑾对她在细枝末节上的照顾,“你只当我是看书看到的。”
“明朝永乐九年,有一男子叫萧时中,得了辛卯科一甲第一名,是状元。结果永乐十二年,就卒于任上。读了许多年的书,春风及第,结果只当了三年的官。”
“正统四年,己未科一甲第一名,状元施槃,时隔一年,卒。”
“除去考取功名后早死的,还有许多人郁郁不得志。即使成了状元,官场沉浮后,不得不选择称疾告归,闭门读书,不理朝事,以诗史自娱。一看就是被朝廷同僚排挤。”
云皎月不明白,在这种阶级等级严明,环境本就不公正的大齐国。
这些人用数年的寒窗苦读换来昙花一现,真的值得吗?
祁长瑾扇动凉风的动作没停。
看面前女人的小脸激愤涨红,大概是明白自己的下场了。
往云皎月身旁挪了挪位置。
清隽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说出来的话,比钻入发丝的凉风有效。
让人全身心镇静下来。
突然笑了一下,“我发现你的心态,较之在泽州时,有所变化。”
“皎月,你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