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满怀英入殿的时候就直接磕下了,皇帝是让他抬头啊?!
化成雨还在愣神,刘恪亲自上前,将满怀英扶了起来。
“满卿,那董萱都知道,要以手撑地,死不就范。”
“朕还未有问你的罪,你怎么就磕下了?”
满怀英那胖胖的身躯,显得正气凌然,毫不动容道:
“非是为了刘朱。”
“臣未有禀明陛下,擅自动刑,视为私刑,有过在先。”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
早前他拿捏不清皇帝的想法,所以先认错告罪。
现在皇帝亲自扶他起身,足以见到皇帝的态度。
皇帝对这些宗室,并不会多加照顾。
不过满怀英不会因为皇帝的态度,而做出什么改变。
皇帝不庇护宗室,他就杀。
皇帝庇护宗室,他还是杀。
区别也就是,杀了宗室他一起死,还是杀了宗室他能继续活。
刘恪颔首,他喜欢满怀英这个性子,一步一步都是按着法律条文办事。
刚被他拿来作比的强项令董萱,就是以酷吏闻名。
“这过,自然是有的。”
“刘朱私藏祥瑞,分明是想世系偏移,小宗代大宗,甚至还在私底下扎小人,再行巫蛊之祸,离间宗室和睦。”
“此乃重罪,却只是杀一人,而留其地,分明是玩忽职守!”
嘶......
化成雨听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难不成抄九族?
刘恪沉吟片刻,道:
“满怀英包庇宗室,降职查勘。”
“将刘朱的土地,分与那被杀的绣衣使小旗家人。”
“至于那绣衣使小旗空出来的职位,便由满怀英顶替。”
“化成雨,你听从满怀英调遣,生态调查一事继续。”
“此乃国策,若有人从中阻挠,必是私藏祥瑞,有不臣之心,不必缉拿,应当场斩杀!”
化成雨听得一懵。
这算什么事儿啊?
他堂堂三品绣衣指挥使,得听小旗的指挥?
不过听着皇帝的旨意,满怀英是屁事都没有。
“是。”
满怀英倒是没觉得太大意外,拱手领旨。
刘恪将何坤放下的箱子,搬到满怀英面前,道:
“当年董萱不畏强权,未有磕头谢罪,光武皇帝不仅赦免了他的罪过,更是赐予了三十万钱。”
“你既然已有磕头谢罪,朕又该赏你多少?”
满怀英拱手:“臣......”
还不待他继续说话,刘恪便把箱子打开,一片金闪闪,化成雨直接被亮瞎了:
“这箱金子,朕便赐予你了。”
满怀英拱手:“臣......”
他哪敢收啊?
这可不是小数目!
刘恪摆手道:
“董宣将三十万钱,分与了手下众官吏。”
“从此打击依仗权势,横行不法之人,人人畏惧。”
“其当了五年洛阳令,死在任上。”
“那时候光武皇帝召令派遣使者探望,只看见布覆盖着尸体,董萱家中只有几斛大麦,一辆破车。”
“光武帝知道后很伤心,垂泪长叹,董宣廉洁,死乃知之。”
刘恪顿了顿,其实有点想笑。
如果刘朱知道,他拿来贿赂何坤的金子,辗转多方,最后落到杀了他的满怀英手里。
会是怎样一幅面孔?
刘恪又取出一方棋盘,一并递与满怀英:
“朕向来孝敬先祖。”
“却也不想有先祖之憾。”
“朕既然知道,满卿是直臣、能臣,理当重用。”
“见此棋盘,如朕亲临。”
化成雨本来还挺酸的。
杀了刘朱,竟然还白得了一箱金子。
可再看到棋盘,心里就没什么想法了。
他知道自己什么能力,肯定拿不上这种尚方宝盘。
而且自己也没满怀英的魄力刚烈。
之前那刘朱嚣张跋扈,拔剑杀人的场景,就算让他重复一百次,他也不敢当场反杀。
“说来也巧,竟都是光武旧事。”
“朕早前便在朝中,提出要效仿光武皇帝,将闲置的东西,租赁出去。”
“朕的驴子,早已闲置多时。”
“满卿要生态调查,跑进跑出,自然少不了驴马代步。”
“现在又有钱,去把那驴子租了便是。”
满怀英继续点头称是,郑重一礼,接过棋盘。
他的神色,庄重而肃穆。
轻轻握住棋盘,上面的纹路有些粗糙,质地也不过是普通木材。
但他仿佛已经触摸到了,皇帝对他的信任。
满怀英那肥胖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抹激动。
“臣满怀英,谨受陛下赐予尚方宝盘。”
“臣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的期望和信任。”
一阵心潮涌动。
这朴实无华的棋盘,甚至比那一箱金子,来的更让人肝脑涂地。
满怀英的目光,追随着棋盘上交错纵横的格栏,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道路,在其中展开。
忽而,一只飞蛾从窗外飞入。
迎着屋中的鲲烛火光而上,薄翼扇动几下,便被火光烧成灰烬。
满怀英盯着在风中摇曳的鲲烛火光,心中低语。
“飞蛾扑火而成其事,若能见斗沙片刻之美好,亦足矣。”
皇帝以诚待他。
如今,生态调查,只是大汉新政的第一步。
等到日后还于旧都,乃至收复天下。
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
稍有不慎,便是一个死。
不过经此一事,满怀英心甘情愿。
哪怕最后是五马分尸的商鞅,是万箭穿心的吴起。
他都是不畏强权绝不低头的董萱。
满怀英和化成雨退下之后。
刘恪在鲲烛的清香之中,伸了个懒腰。
唤来了姜素樘陪寝。
姜素樘身着淡雅的衣裳,容貌秀美,眉目含羞,一如既往丰满的一眼望不着脚尖,宛如春花初绽。
她略带羞涩地走到刘恪身边,低下头,轻轻咬着嘴唇,满脸娇羞的红晕渐渐浮现。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和期待,声音轻柔而温婉:
“陛下,臣妾...已经有了身孕。”
“这样啊......”
刚准备找钥匙的刘恪,都惊呆了。
这小美人一直被迫害,居然还能怀孕,这得是什么级别的生命力??
姜素樘却只是微微抬起头,偷偷瞥了刘恪一眼。
眼中满是爱意和期待。
子嗣是大事,要是没个后代,指不定真给人小宗代大宗了。
刘恪也不想胎没。
想了想,他放弃了开锁,转而哭了起来。
直接给姜素樘整懵了。
喜、喜极而泣??
她抚摸着小腹,轻声问道:
“陛下因何而泣?”
刘恪面色苍白,以袖掩面,心如刀割:
“你怀上身孕,本是大喜之事。”
“可朕却发现,无人可以分享。”
“父皇、母后已故,朕的五个兄长,亦是身死。”
“亲近之人,唯有几个子侄。”
“却不想今日,大兄之子,竟是意图谋逆。”
说着,他越哭越惨。
几乎是无力地靠在榻之上,泪水无声地从袖袍之间滴落。
合成后的【共情】天命,加上几个演技系天命,效果已经比之前单纯的【嚎啕大哭】,强出了许多。
甚至他此时虽然是在哭着,内心却是大喜。
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看来还真有一番说法。
死一个子侄,老婆立马就怀孕了。
要是满怀英再噶几个私藏祥瑞的宗室,岂不是直接龙凤胎?!
不过姜素樘已经被哭声给感染。
她的肩膀在颤抖着,眼泪如珍珠般滚落。
两人就这么相拥而坐于榻上,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哭声发自肺腑,充满了无尽的伤痛和失落,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的支撑。
刘恪抱着姜素樘,声音中充满了悲凉和痛楚,望着远方:
“大兄为何离去得如此之早?”
“若非是无有大兄从旁教导,朱儿断然不会有谋逆之举!”
“弟实在是心如刀绞啊!”
姜素樘则是真哭,胸膛起伏程度过于犯规。
女人总是感性的。
而且想到自己父母双全,还有弟弟,更是为皇帝的身世苦楚,而难过。
泪水已是湿润了她的脸颊。
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陛下节哀。”
两人的哭声响彻在屋中,甚至传到了殿外。
外头守着的御前侍卫们,与一些宫女们,听到了哭声。
本来是担忧、害怕,而后便只觉得心头悲楚,仿佛感受到了同样的悲痛。
他们也不禁泪如雨下。
都知道皇帝百战百胜,兴复汉室。
殊不知,其内心也有柔软之处。
前有刘堡,后有刘朱。
那群宗室子弟,当真可恶,不仅没有给与陛下半分慰藉,反而仗势欺人。
只可惜了陛下一片真心!
侍卫们哭着的同时,情不自禁握紧了兵刃,定要誓死守护皇帝心中的柔软!
殿外响起了一片嚎啕之声,整个大殿,仿佛被悲伤所笼罩,每一个人,都在大哭。
还未走的太远的满怀英与化成雨,也是听到了殿中的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泪光。
如此哭诉,绝不似作假。
原来......皇帝是念及着宗亲之情的啊!
也是,皇帝自幼生长在民间,缺少家人关爱。
所谓缺什么,就越珍惜什么。
没有家人,所以珍惜家人。
作为一个没有亲人关爱的孤儿,宗亲之情显得尤为重要。
对皇帝来说,刘朱这种自己亲兄弟的儿子,已经血脉最接近的了。
皇帝一直没有子嗣,说不定,还是将那侄子刘朱,当做亲子看待。
甚至有可能,如果一直无后,还会在宗室之中,寻一个孩子过继。
可即便皇帝对宗亲,如此惦念,对家人如此珍惜。
却还是让满怀英,对宗亲绝不姑息,若是宗亲有错,当场斩杀。
甚至还交付了尚方宝盘和御驾宝驴。
两人已是纷纷虎目含泪:
“决不能辜负陛下重托!”
而刘恪将所有人都弄哭了之后,便没心没肺的睡去了。
哭成这样,可见他的真心!
不过刘恪还是将宗室的问题,放在了心上。
他可是有五个兄长啊!
像刘朱一样的子侄,鬼知道还有多少。
再算上其他支系,宗室迟早成大问题。
他让绣衣使专门挑了些有能力的宗室。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全是草包。
“这样吧,把这个刘寅给朕带上,和朕一起去一趟吕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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