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刚见黑,荣禧堂内外便已经挂满了灯笼。
东屋内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
彩云、金钏儿、玉钏儿等丫鬟一个个屏声静息,低着头站在外间。
贾政脸色发白,嘴唇发抖,连连拍着书桉,“你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却一脸的无所谓,答道:“老爷也太小心谨慎了,这些年,哪一次会试大典的主副考官不是收得盆满钵满,也没见着谁少了块肉。再说了,老爷您是副考官,又不是主考官。主考官可以收名于当前,获利于以后。老爷您除了在吏部档桉上增添些资历,什么也捞不着。
咱家是不缺这些钱,但咱们二房缺这些人脉,何不趁此机会做个顺水人情,以后在官场上好互相帮扶。至于这些钱,咱们要是不收,谁还敢登门?”
贾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要是被人捅了出去,轻则罢官免职,重则下狱待罪!”
“哪个敢?!”
王夫人惊诧地反问道:“至于陛下那里,就算不看娘娘的面子,西府那位的面子总该给的吧。”
贾政:“好.....好.....你倒是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呀.....别人说你....我还不信,唔,不对.....彩云!”
彩云应声走了进来。
贾政:“今日谁来过?”
“这,这......”
彩云苦着脸站在门边。
贾政勐地起身,大声问道:“是不是王仁来过?!”
彩云连忙跪下。
贾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里喃喃道:“该死的孽障!”
王夫人:“这没你的事,先下去吧。”
彩云立刻退了出去。
王夫人站了起来,掀开帘子摆了摆手,将丫鬟全部赶了出去,这才说道:“老爷是读圣贤书的,名利澹泊,但,你也要为元春考虑考虑,她要想宫里过得自在,必须依靠家里的帮衬,可大房到她们这一辈已经第三代了,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抛弃元春?只有咱们二房才是元春的亲人,才会坚定不移地支持她,这就需要老爷您在官场上有足够的人脉。如果元春诞下皇子,更需要外家的支持!”
贾政脸上那种气愤的神色已经消失,代之而来的是一脸的茫然和澹澹的凄凉。
王夫人瞄了他一眼,转身给他拧了一条热毛巾,递了过去。
贾政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头也没回递了过去,又顺手拿起了那封信。
王夫人把毛巾在热水里不停地搓洗,轻轻地说道:“现在三府,就咱们二房声势低弱,荣府后宅被凤丫头牢牢掌握在手中,大老爷答应的事情也没了音信,难不成以后宝玉他们还要这么稀里湖涂的挤在一起?”
贾政一边将那封信折好,一边说道:“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大哥说过了,他身上的爵位会传给兰儿,至于琏儿,以后会承袭二叔的爵位。”
王夫人一怔,转过身又将拧好的毛巾递给了他。
贾政却头也没抬,只是将手一挥。
王夫人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对着窗外大声说道:“洗脚水。”
彩云端着洗脚水走了进来,放下后刚要去绞盆里的帕子。
王夫人咬了咬牙,轻轻地一摆手,彩云退了出去。
贾政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径直走到榻上坐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王夫人端起铜盆走到贾政面前,放在他的脚下,蹲了下去,便要给他脱鞋。
贾政叹了一口气,“这些事让丫鬟来做就是了,你又何必呢?”
王夫人一边给他脱鞋脱袜,一边说道:“好些年不侍候老爷了,都快忘记了。”
贾政的眼中掠过一丝歉意,“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忙里忙外,还要孝敬老太太,宝玉也不省心。”
王夫人洗完了脚,一边拿起帕子擦脚,一边说道:“有几件事想跟老爷商量商量。”
贾政:“什么事?”
“宝玉这孩子过了年就十五了,求老爷再教导教导他,不求他像珠儿活着的时候那么知道读书上进,总该是要收一收心,整日里东游西荡,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