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多原地,故有“原上跑死马之说”,而一旦遇上水泽,那更是行路困难行军更困难。想当年宋金尧山之战时,宋军正是利用了这两个优点,再集合整个西军残部和御营军的战力,才有了攻守易型的胜利果实。
当然,用曲端的话说,吴玠和刘子羽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对了眼了。这话有点歧义,但无可否认两人的战略思维很相似,从此后私交一直不错。
也因此,刘子羽紧赶慢赶一个月,好不容易在雨季到来前,跑马入关中。他先去长安和宇文相公交接,顺便代表天子和朝廷向他坚守近十年做出的伟大贡献表示认可,又停留数日理了理公务,参加完宇文相公的欢送宴会,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延安府治所肤施,听了一路关于吴家父子的劲爆八卦,才往韩王府里投了门刺。
这天正好是五月二十五,原上麦子金黄如海浪,全不似七年前那般荒凉与凌冽。
结果上午刚递了帖子,约定第二天登门拜访,结果下午吴玠就自己找上门来。
刘子羽看眼前这位故人,大约是久病初愈的原因,机具代表性的黄脸竟然有些苍白,或许因为刘子羽是住在延安府官舍里,他此来没有穿戎装或者胡服,而是东坡方巾加上竹青直裾,腰上还挂着一个佩剑。可问题是你一个高大威猛闭着眼睛也能闻着杀气的关西大汉,怎么打扮也不像是人家宣德楼外的太学生啊,反而可疑。
不过两个人虽然投契,却还没有历史上那种同生共死的交情,加上敏感时刻,因此刘子羽只好半笑道:
“晋卿(吴玠字)身上还没全好,怎么非要如此焦急?”刘相公大概是刚刚升官,心情不错,一向是个急脾气的他居然跟吴玠开启了玩笑。
吴玠苦笑,本来身体就还没有完全康复,病痛影响智力,又摊上这样的事,他可没心思跟刘子羽开玩笑,只说:“彦修(刘子羽字)哪里话,你是使相,本来就该我来拜会,何况家里乱的很,没法请相公过府一叙了。”
说白了以他们俩的交情,刘子羽就是当了宰执,既然来了延安府,也该去拜见吴家二老,但就现在这状态,刘子羽厚道地觉得还是给吴玠留点颜面吧。于是他转移了话题,说:“你我的交情,不说虚的了,这次宇文相公也托我向你问好,他急着回老家,所以不能来探病了。望你保重,早晚有相见之期。”
吴玠这些年也和这位主官合作愉快,闻言稍微关心了一下,“宇文相公走的这样急,可见夫人病的确实很重吧。”
刘子羽叹息道:“是啊,宇文相公支撑关西大局多年,夫人都是独自在京,晋卿也知道我素来和张德远(张浚)交好,他的夫人本是宇文相公的侄女,前些日子是日日回娘家看望这位伯母,可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一心只想回故乡,宇文相公也觉得自己责任已尽,所以着急请辞。”
吴玠也是大病初愈,闻言越发唏嘘,不过都是政治生物,不可能真的扯闲篇儿,他又向来“有勇有谋”,于是道:“虽说宇文夫人的病是巧了,可是宇文相公本也不是刚强性子,年纪又在那里摆着,如今官家北伐成功、燕云收复,他也觉得自己在靖康中的罪过赎了,方才功成身退,真真大臣典范。”
刘子羽看了他一眼,竟然是顺着他说道:“晋卿所言极是,他们这批老臣子里,李纲李公相是想开隐退,宗忠武汪忠穆吕忠肃更是以身许国,吕公相只在家里研究原学。就是许相公,据说也打算秋收之后彻底归隐,上下都在传言官家会让林景默去当东南使相,只是他这籍贯不合适。所以也有人推荐开封府尹阎孝忠。”
吴玠道:“若是这样说来,枢密副使陈规也已经六十有五,不过听说他是出了名的身体好,资历不如这几位,应该不会这么快隐退。”
刘子羽一笑,慢悠悠喝了口茶,道“这还真叫你说着了,燕京新都营建,他可是眼馋地很,宁可让出一个枢副之位,也要谋求工部尚书之职,把底下想要上来的人气得够呛,私下骂他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吴玠虽然圆滑,毕竟心里有事,这会儿怎么也看出来了,你要是不主动提,这位刘相公能跟你天南海北继续聊下去,可偏你还不能发火,只得再次苦笑,“我的彦修兄,咱们怎么说也多年交情,小弟心里焦急,就别跟我兜圈子了。我处理御营后军多年是有很多问题,也并不敢贪权,只是家父的事.......到底是怎么个风向?”
刘子羽也不是真心耍他,就是治治他这滑头而已,闻言也正色道:“要说朝廷里参你的奏折那可是所有武将加起来也比不过,不过想来,你最在乎的还是官家的看法。”
“相公知我。”
“我此来,官家还真有言语,不过得一条条跟你说。”
吴玠闻言立即半跪,严肃道:“臣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