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09年,魏文侯魏斯任命卫人吴起为主将,全权负责魏国对于秦国河西之地的攻略。
吴起不负魏文侯对其的信任,仅仅耗费了两年的时间,就从秦国手中全取了河西之地。
为了应对秦国沿着洛水所修筑的防线,魏文侯特别在河西之地设立西河郡。
经由魏文侯麾下重臣翟璜的举荐,在河西之战中立下大功的吴起,最终成为了魏国首任西河郡守。
吴起在抵达河西之地后,一方面大力宣扬教化,收揽河西之地的人心。
另外一方面,则是勤练士卒、修城筑墙,积极应对西边秦国的威胁。
作为被后世之人认可的“兵家亚圣”,吴起不仅仅在军略之上有不俗的造诣,其练兵的才能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河西之地所驻扎的魏军将士之中,吴起以极高的标准选拔精锐。
在严苛而有效的训练、沉重而又精良的兵甲,以及丰厚赏赐等一系列工序的磨砺之下,一柄吴起手中最为锋利的利刃铸成了。
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强兵,魏武卒。
魏武卒这柄利刃初次出鞘,便向天下展现出了它无与争锋的强大。
公元前389年,秦惠公嬴仁为夺回河西之地,率领秦国举国之兵攻打河西重镇阴晋。
这个时候,魏国上下是一片惶恐,甚至连魏武侯魏击心中都认为魏国恐怕无法挡住秦国举国一击。
当天下各国都在看着秦国怎么一雪前耻的时候,作为西河郡守的吴起站了出来。
他以五万魏武卒为矛头,辅以战车五百乘、骑兵三千人,完成了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阴晋一战,数十万秦军将士遭遇了一场惨败,自此之后秦国二十余年没有向东。
魏武卒这柄利剑一出鞘,便展现出了属于它的锋芒,只可惜能够使用它的人却是不多。
自从吴起受到魏武侯的猜忌而逃亡楚国,魏武卒依旧还是那支精锐,只是所取得战绩却是寥寥。
直到当今魏侯魏罃继位,魏国连续对韩、赵、秦等周边强敌用兵,魏武卒在公叔痤、庞涓这种良将的统率之下才终于焕发了属于它的锋芒。
手中酒爵举起落下之间,听完了公孙鞅对于魏武卒如数家珍地介绍,申不害心中的好奇却是被勾了出来。
“昔日鞅兄曾经说过,魏武卒战力固然强大,却是难以持久。到了如今,鞅兄已然身居司徒高位,不知道可还认同当年所说的话?”
公孙鞅听着耳畔申不害的询问,轻轻放下了手中举起的酒爵,脸上勾勒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对于当年的评价,我今时今日却是有了几分不同的看法。”
公孙鞅从申不害的面前站起身,从几案之后一步步地走到了窗边。
注视着窗外街道之上的人来人往,公孙鞅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良久的沉默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公孙鞅转身重新看回了申不害,他的双眼之中爆发出了一股无比锐利的光芒。
“不害兄,我以为此刻的魏武卒战力,甚至比我当年评价的还要不如。”
“当今天下若论强兵,首推我魏军甲士;魏军甲士若选精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魏武卒。”
“时至今日,魏武卒已然成为了我魏国强军的一個象征,可是魏武卒的战力真的就那般强大吗?”
公孙鞅问出的问题,令几案之后的申不害,立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魏武卒的强大,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几乎是一支由魏国举国之力供养的精锐。
只是除却他精良的兵甲、丰厚的待遇,只以如今的实际战力来论,魏武卒真的就那般天下无敌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公孙鞅、申不害乃至魏国之中的一大批人心中都有几分猜测。
那些远的不说就说此次出战义渠的河西、秦东两军之中的精锐,在战场之上的表现恐怕就不一定比魏武卒差多少。
沉默了良久之后,申不害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了面前的公孙鞅,“照鞅兄的意思,魏武卒这支精锐难道应当取消?”
“当然不是,魏武卒应该要成为我魏国手中一柄最锋利的长剑。可是成军数十年来,魏武卒却是失去了它原有的锋芒。”
眼前仿佛浮现了什么,心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公孙鞅的脸上几分凝重渐渐生出。
“曾经的精锐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沉沦,昔日的战意随着丰厚的待遇而消磨,魏武卒这柄长剑身上如今已然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斑斑锈迹。”
公孙鞅的声音在两人之间久久未散,一股针对魏武卒的感叹在两人之间徘徊。
就在这一段对话发生之后不久,一份奏疏却是出现在了魏侯魏罃的手中。
注视着奏疏之上书写下的公孙鞅、申不害几个篆字,一股凝重的神情同样出现在了魏罃的面容之上。
正如公孙鞅所说的那样,魏武卒确实是魏国手中一柄最为锋利的长剑。
在经历了桂陵、马陵之战的惨败,失去了这柄最为锋利的长剑之后,魏罃已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魏国的渐渐沉沦。
如今,从公孙鞅、申不害两人的奏疏之上,看到了魏武卒存在的弊病,魏罃心中又如何会不重视呢?
只不过凝重的神情并没有在魏罃的脸上存在太久,很快他的双眼之中却是逐渐恢复了平静。
既然利剑此刻已然生锈,那么为什么不将它重铸,让这柄魏国手中最为锋利的长剑重新焕发属于自己的锋芒。
至少如今的魏国依旧还是天下之间的第一强国,至少留给魏国重铸这柄利剑的时间还很充裕。
轻轻将这份奏疏卷起,双手郑重地将其放在一旁,魏罃的头缓缓抬了起来。
“来人啊。”
“君上。”
魏罃的声音刚刚落下,一旁侍奉的宦者令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传寡人之命,召司徒公孙鞅、上大夫申不害还有司马孙伯灵明日入宫觐见。”
“哦,对了,明日将三人觐见的地点安排至宫中校场。”
“遵令。”
……
翌日,三辆马车停在了安邑魏国宫室的宫门之前,公孙鞅、申不害以及孙伯灵三人的身影最终站在了一处。
“不害兄,鞅兄。”
孙伯灵看着面前出现的熟悉身影,赶忙招呼着来到了两人的身旁。
目光从周围轻轻扫过,眼见着这里已经没有了别人,孙伯灵有些好奇地询问起来:“不害兄、鞅兄,不知道两位可知道君上今日召我等三人入宫,究竟所为何事?”
此时此刻孙伯灵是一头雾水,公孙鞅、申不害两人相对而视之间,一抹会心一笑同时出现在了两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