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之上,结了厚厚的冰,往返的货船,要么赶在结冰期之前空船回码头。
要么被迫搁浅在运河上,只能等开春冰化之后,再回码头。但船上的货物,船员都会找脚夫搬下去,空船留在运河上。
因此即使是结了冰,运河上面也热闹的很。
被搁浅的船只中,有一艘船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艘船的吃水线很深,也就说里面装了很多货物。
但船被冰冷住之后,一直没人下船卸货。
开始总有脚夫在附近打转,等着扛货赚点辛苦钱,一连等了几天,船上也没动静。
更让要奇怪的是,这船也没炊烟,难道是船工早就下了船,把一船货放在这里?
等有人认出这是卢家的海船,普通人虽好奇却也不敢过多打探。
可这船在运河上停得太久了,渐渐地就有一些胆子大的宵小之辈想上船摸点鱼。
摸点鱼,也就是趁船上没人,上船偷点东西。
几个胆大的宵小相约,在夜深人静之时,登船。他们也知道卢家不能得罪,不偷大件,就偷一些小玩意。
没想到这一上船,却让他们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这船上压根没有货物,而是装了满满一船的人!
除了上层是船工居住地,还算宽敞,底下几层塞得满满当当,挤得严严实实,把人当成牲口装箱子一样。
让这几人惊讶的不光是船上装的都是人,而是,这些人都死了!
冻得硬邦邦的,或是蜷缩着,或是在地上爬着,或是扒着门……
每一个的死状都极惨,身体消瘦的脱了像,脸上身上长满了疮。遍地都是脏污的排泄物。
有男有女还有不少半大孩子,若不是天寒地冻,什么东西都被冻得结结实实,这船早就臭遍十里了。
上船的一共五个人,跟见鬼一样逃下船之后,就疯了。
他们上的是一般普通的货船,见到的却是人间炼狱。
见人就说运河上有鬼船,说满满一船的鬼。
都是一群宵小地痞,也没人信他们,但大家都本能地不再靠近那艘卢氏海船。
很快,上船的五个人相继感染病症,又没钱请医抓药,且因太过恐惧,已是半疯状况。
只有他们五人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船上的人都是这么病死的,他们被船上的鬼缠住了!
瘟疫就这样由这五人开始传开,短短几日,运河沿岸的几个小镇,都出现相同病症的病人。
当凌墨萧的人沿着运河找那艘船的时候,在当地官府的配合下,找到那艘卢家海船。
带着一众衙役上船一看,这个惊天大案正式被曝光。
这艘就是卢家的运奴船,同时也是帮皇后从闽州运病人的船。
病人中途下船,加速送到长安。而瘟疫已经在船上传开。
开始船长怕传开后贩奴之事会曝光,就不管,反正死几个奴隶也算不上什么。
他没想到瘟疫的传播会那么快,短短几天工夫,全船所有人都感染了。
然后又是今年的冬天提前到来,运河结冰,船长的信还没传出去,满船人就这样死在船上。
也不知是老天爷看不下去,还是卢家此举激怒了河神,就在县令带人从船上清理尸体的时候。
这艘老旧又因装了太多人,且被急冻在河的船,竟然开裂了。
像是被挤爆的木箱子一样,满船的尸体滚满运河。
据传,两岸围满了百姓,那尸体跟冰球一样,随着船只的残骸,在冰上翻滚。
像烟花爆开一样,滚得最远的一具尸体,足有一里远。
那场面,堪比传说中鞑子埋汉人,挖地万人坑。
接到消息的卢家人很快赶来,可为时已晚,除非他们把两岸几十个镇,几十万百姓杀光了。
否则任凭卢家权势滔天,也掩藏不了。
发现这一船死尸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前来观看的百姓,大多都受到惊吓。
而随着年关将至,这些在运河上讨生活的底层百姓,都选择赶紧回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生怕官府会不管不顾地查起案子,将他们都拘在此地,封了关卡,到时候回不了家。
随着这些百姓往家乡逃回,那瘟疫就这样被带到了大江南北各地。
这宗案子可谓是自皇上登基以来,影响最大的案子。
已经不能像北区的案子一样,算是皇家自己的事,把皇后送到西山就能了结了。
都不用凌墨萧上折子,御史的折子已经像雪花一样往皇上案上递。
“卢家贩卖人口,从闽州、岭南等地抢夺百姓,卖到长安。这是动摇国本,请皇上严查!”
卢家的人反应很快,贩奴案确实是大案,凭卢家一家想逃过此劫很难。
他需要拖更多的人下水,首秀就是陈家。北区的瘟疫是皇后散布,这事已经在长安城传开。
卢家当即说,这艘船的人都是陈家要的,那瘟疫之所以在船上传开,也是皇后的责任。
船和船工确实是卢家的,但里面的货物却不是卢家的。
陈国公大怒,骂卢国公血口喷人。卢家干出贩人为奴这样遭天谴的事,陈家可干不出来。
卢国公反问他,那干出在长安城散布瘟疫的事,就不怕遭天谴了?
若是普通人,你还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干的事跟娘家没关系。
陈国公可不敢这么说,这么说不就是在指责皇上吗?
贩奴案曝光之后,整个江南道都被瘟疫感染,且瘟疫已经往河南道蔓延之事,也随之呈上皇上的案前。
就在冬至那一天,江南道漕运帮派发生民变,冲到县衙抢药,因为漕运很多工人都感染了瘟疫。
至于地方一霸卢家,已经被愤怒的百姓冲进卢家,抢一粮食和药,一把火烧了卢家几所宅子。
总之,民变已生,若朝廷再无动作,整个江南道都要沦陷。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幽州再送险报,鞑子攻城,急需援军。
皇上是焦头烂额,朝堂上纷争不休,有人说派重兵镇压。
有人说要以怀柔之策对待百姓,但根本是瘟疫不治,百姓就会变成暴民。
卢家不惩戒,朝廷就失了威信。
皇上趁此机会,头一回开起杀士族之令,那就是卢家三公子,抓到江南道,当众宣读罪证,杀头,以平息民怨。
开始还有士族不同意,说大夏建国数百年,都没有开过这个先河。
难道刁民闹事,就要杀士族平怨?
卢三公子已经被罚流放千里,还不够吗?
皇上气怔,凌墨萧当朝问那反对的郑国公:“听说你家和卢家有海商生意,也不知道江南道的百姓知不知晓?”
郑国公脸色大变,江南道卢家被暴民冲进去抢掠烧毁之事,已经在士族之中传遍了。
他们都没料到,之前从不看在眼里的贱民,发起恨来会这么大胆!
这会问凌墨萧这么一问,郑国公想到自家会遭遇同样的事,瞬间不再开口。
除了杀卢三公子,还要罚卢家万金,以用于治理江南道瘟疫。
卢家不服,坚持要报陈家下水,非说这一船人是皇后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