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沅一想到,冬素和修谨赶到京城,得到的却是她已经死了的消息,那两人该是多么的痛苦。
而消息传回家乡,母亲一定会痛不欲生,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她若悄悄地死了,家里人以为她在大户人家享福,那她死也安心。
可若她死了,带给家人的却是无上的痛苦,那她一定不能死。
她要活着,见到冬素和小盼,要告诉母亲,自己有多爱她,多感激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宠爱。
抱着这个信念,阿沅仿若重生一般,再苦再难,她也要熬过去!
阿沅在煎熬,路上的沈冬素同样觉得煎熬,旅游最初的新鲜劲过去,剩下的就是焦心焦肺的折磨。
首先是睡不好,上回睡小榻还是好的,后面接连几天,他们都没有路过乡镇,连个借宿的地方都没有。
直接宿在荒野,点个篝火,捡点树叶子铺一铺给她睡,几个男人轮流守夜,直接坐在篝火边上睡。
有一夜她睡醒抬头一看,只见树上挂了一条碧翠的蛇,正往下盘爬着,再晚一会,都快爬到她身上了。
那一瞬间,沈冬素真正是连血液都冻住了,哪怕不管是作为大夫还是厨子,她都杀过蛇。
可看到活的蛇,本能似的,还是怕得要死。
不信你看许仙,跟蛇睡了那么久,看到蛇的真身,还是被吓死过去。
她尖叫一声,直接跳到旁边凌墨萧的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使劲往他脖子上拱:
“有蛇!有蛇啊!”
甲四一步上前,捏住那条蛇的七寸,一刀削了头,将身子缠在手上给沈冬素看:“死了。”
那蛇尾还在抖动,密密麻麻的鳞片,流着血的脖子,那场面更瘆人好不好!
沈冬素闭紧眼睛:“快拿走!”
甲四挑挑眉,前几天杀鸡你面不改色,竟然这么怕蛇!
甲四像顽皮的男童一样,甩着蛇尾,准备多甩几圈再大力一扔。
却听沈冬素又叫道:“等一下!”
甲四一停顿,那蛇因惯性,蛇身直接缠到脖子上,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别扔,把皮剥了,煮蛇羹。”
这一路吃的新鲜食物,都是就地取材,抓到鱼吃鱼,逮到鸡吃鸡,这抓到蛇,自然要吃蛇羹。
甲四一听蛇羹,不禁咽了咽口水,他想吃的不是蛇肉,单纯想到王妃的手艺就咽口水而已。
这一路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有本事的人从来不抱怨环境,什么叫就地取材也能做出大餐。
我们的甲统领,已经正式成了‘甲干饭人’。
他答应极快:“好,我这去把蛇处理干净。”
他一走,沈冬素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扑在凌墨萧怀里,她抬头看去,凌墨萧正好低头看她。
目光相触,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松手,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凌墨萧却笑的温柔,一双凤眼浮现一种沈冬素从未见过的缱绻,俯身在她耳边道:
“无妨,下次害怕的时候,娘子随时可以到为夫怀里。”
沈冬素窘得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心跳的极快,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一般。
凌王殿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你的高冷呢?你不是不爱理人吗?啊啊啊,你快恢复原样啊!
你这样子,我会有非分之想的!
庞先生突然出现,给沈冬素解了围。
只听他道:“鲜蛇最美味当属蛇脍,切成水晶脍,沾些茱萸和山葵……”
沈冬素头一回打断他说话,她知道凌墨萧非常尊敬这位庞先生,一路都是拿他当长辈对待的。
但作为医生,她必须提醒道:“庞先生有所不知,蛇的身体里有很多寄生虫,呃,就是脏东西。”
“高温烹煮后无妨,但若生吃,脏东西对身体伤害极大。不光是蛇,鱼也是,脍虽美味,却极伤身。”
“有些人吃多了,肚子里都是虫,肚子大四肢细,腹痛消瘦,极难医好……”
她还没说完,却见庞先生脸色越来越苍白,双唇都颤抖起来。
她忙停下问:“庞先生您怎么了?”
庞先生急问:“王妃是说,吃多了蛇脍鱼脍会生大腹怪病?”
沈冬素重重点头,这年头可没有消杀寄生虫的法子,特别是野生蛇,那哪里是吃脍啊,就是吃病毒!
庞先生凄凉一笑:“某有一好友,极爱吃脍,几乎每天佐酒必食一道。他就生了大腹怪病,看了很多大夫也没治好。”
“不久前,过世了。某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脍引起的病症。”
沈冬素也是一声轻叹:“您节哀。”
若是早些认识她,她还能想办法医治,现在人都没了,再说能医治也是伤庞先生的心。
庞先生红着眼睛低头道:“以后,某再不吃脍了。”https://www.
沈冬素安慰他:“若是有机会去海边,有几样海鱼做脍还是极美味的。”
可惜夏禁海运,现在的沿海州城都是穷苦、荒凉的代名词,只有发配的犯人的官员,才会去的。
想吃到新鲜海鱼,还是很有难度的。
甲四去料理蛇,沈冬素便在附近找配料,可惜只找到野葱和几个蘑菇。
很快甲四将收拾干净的蛇拿来,没有锅,只能用烧水壶煮。
先将整蛇煮熟,捞出拆肉,将蛇汤倒到竹筒里。再烧干壶下蛇骨煎香,再加葱白、盐和蛇汤熬煮。
煮到奶白色,捞出蛇骨再下蛇肉和蘑菇丝,熬煮半刻钟后加盐和胡椒粉,工具不足,只能这么简单煮一锅。
一人盛了半竹筒,配着烤香的干饼子,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庞先生真诚赞道:“此羹比脍更美味啊!”
甲四的目光在树林中流连,很明显,他还想再抓一条,这条蛇也太小了,根本就没啥肉。
只有莫修谨,虽然也在吃,但此刻,就算是琼浆玉液摆在他面前,他也食不知味啊!
他无时无刻不挂念阿沅姐,一想到他在卢府会遭遇什么,他就痛苦极了。
若不是沈冬素一再安慰他,不吃饭身体垮了,骑不了马,还容易犯病,会耽误去京城救阿沅的。
否则他都忘了吃饭这回事,不光是吃饭,他还睡不着觉。
每晚每晚,点灯熬油一般,最多迷迷瞪瞪地睡一、两个时辰,一睡熟了就做噩梦。
以前的噩梦是,他犯疯病,打伤母亲和阿沅,无法参加科举,变成跟他爹一样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