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浩浩荡荡的前行,但也只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刚到苍头河边,前行军便停下了。
这一路上,一骑又一骑人马从前方飞驰而来,全都是西突厥安置在牙帐周围十余里范围内的暗哨回来禀报消息。
最后一个跑到阿史那刹黎的面前,连马都没下,就急匆匆的说道:“可汗,敌军就在前方不足二里,正全速朝我们奔袭而来!”
“……!”
一听这话,众人都惊了一下。
连商如意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大概半个多时辰前,第一个暗哨回来禀报的时候,宇文晔的人马离牙帐还有十余里,而现在,竟然就已经快要抵达苍头河谷了!
这行军速度,好快!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前眺望,虽然草原上并没有什么高山丘陵的遮蔽,可以说是一望无际,但视线有限,太远的地方,也只剩下与天空交集的那一条灰突突的地平线而已。
而这时,随着自己不安的心跳,那条亘古不动的长线,竟仿佛扭曲了起来。
商如意伸手,用力按在了胸口。
这时,阿史那朱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来得好快!”
商如意立刻回头,只见阿史那刹黎闻言,原本就凶悍的脸上更露出了几分狰狞的神情,道:“之前,中原地区还没有这么快的骑兵,看来,宇文晔下了点功夫。”
另一边的伊阿苏王子问道:“父汗,那我们该怎么办?”
阿史那刹黎只微眯了一下眼睛,立刻说道:“全军停止前进,就在此地等他们。”
阿史那朱邪道:“我们不迎上去吗?”
阿史那刹黎冷笑了一声,道:“他们从太原跑到这里,少说也有近八百里,这么短的时间就跑了这么长的路途,一定已经很累了吧。”
“……”
“而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过来。”
说着,他冷笑着瞥了一边的商如意一眼,道:“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以逸待劳?”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沉。
她刚刚感到不安的,也正是这一点,没想到阿史那刹黎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可以打击敌军的机会,他对宇文晔的恨意,早已经深入骨髓,比起令他又恨又敬的商若鸿而言,对宇文晔,只就有单纯的想要泄愤的杀意。
但面上,仍旧喜怒不形,商如意淡淡道:“可汗知道的不少。”
阿史那刹黎冷笑道:“你父亲的骑术,就是从我们突厥学的;但,也不是只有他会向人学东西。”
“……”
“我从他身上,就学到了不少。”
这個时候,他们身后的兵马已经得到了可汗的命令,停止了前进,并且渐渐开始排开阵型,商如意只用眼角瞥了一眼,又看向阿史那刹黎,道:“那,可汗还学了些什么?”
“比如,擒贼擒王,趁火打劫,借刀杀人。”
说着,他冷笑道:“你父亲知道的阴谋诡计,可不少。”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马嘶的声音,大家一转头,就看到阿史那朱邪坐下的骏马突然不安的晃起了脑袋,是刚刚缰绳勒得太紧,令它不安了起来。阿史那朱邪急忙放松了缰绳,又俯下身去,伸手抚摸了几下马脖子,很快就安抚了自己的坐骑。
商如意收回目光,又看向阿史那刹黎,淡淡道:“可汗的确知道得不少,但有一点你却没有完全说对。”
“哦?”
“这些,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兵法。”
“……”
“不过,可汗的说法也不算全错。兵者,诡道也,这些兵法若运用得当,不仅能在战事上取胜,甚至,在一些要紧的时候,也能为自己,一计定乾坤。”
“……”
阿史那刹黎闻言,没有立刻说话,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虽然从一开始,他对这个仇人之女,更是仇人之妻的态度就是深恶痛绝,可是这些天难得的一点时间的对峙下来,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女子的确不愧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仇人的妻子。
身处绝境而无一点沮丧颓败,反倒平和坚毅,镇定自若,而且,她身为女子的所知所能,在她是自己的仇人之女,仇人之妻的身份之外,也的确,令自己刮目相看。
可是,再刮目相看,他们,也是敌人。
阿史那刹黎深吸了一口气,又冷笑道:“好,我就看看,今日的乾坤,由谁来定!”
说话间,他们身后的军队已经摆开阵型,在宽阔无边的草原上列队整齐,成千上万双凶悍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等待着敌军的出现,更等待着那生死一刻的来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日至正午。
头顶厚重的阴云仍未散去,却被凛冽的寒风撕开了一条口子,一道金光从云层中照射下来,如同天顶投下的一道目光,遥遥的看向了突厥军民目光所汇的方向。
终于,那片条苍茫的地平线,出现了一点异样的晃动。
商如意以为又是自己始终不肯平复的紊乱心跳引起的错觉,可就在她低下头,又要伸手按住胸口的时候,周围的几个人突然猛抽了一口气,有人已经说道:“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