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朱邪立刻站起身来,默默的走到那位帕夏将军的身边,单膝跪地:“父汗,昨夜我已经承认,我所率援军,的确没有如期赶到太原。”
那位迦元夫人笑道:“所以,大王子是承认,丢失太原就是你的责任了?”
阿史那朱邪并不抬头看她,仍旧低头道:“可是,我昨天也禀报了父汗,我的援军之所以没有如期赶到太原,是因为半路遭到了敌军的伏击。”
“嗯?”
“就在受阳,对方好像,早知道我们突厥会派遣援军到太原,更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走哪条路,专程在那里等着我们。”
“……”
“我和我的士兵虽然及时应战,但没想到,又遇上了王绍及的人马,他们将我们当成敌军攻击,混战之下,才折损了一些人马。”
“……”
“之后,我被迫转道祁县,一是想要休整,二是想要弄清南边的情况,可刚到那附近,就发现祁县已经被宇文家的人拿下,我无法,只能折返回突厥。”
这个时候,一旁的帕夏将军已经挣扎着跪直了身子,一抬头,就看向了踞坐在阿史那刹黎身边的迦元夫人,对方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他会心,立刻冷笑一声道:“大王子,你说了这么多,太原不还是因为你的援军没到,所以才丢的吗?”
阿史那朱邪转头看向他,沉沉道:“我要说的是——我的行踪,被人泄露了。”
“……”
“敌人,比我到之前更早,就知道我会到。”
“……”
“但,我的行军路线除了突厥本部,就只有在太原的守军——也就是帕夏将军你知道。那么,到底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让敌军提前在受阳设下伏兵伏击我,你可曾想过?”
一听这话,阿史那刹黎的目光立刻又冷了下来。
同样目光冷静的,还有一直静默不语,尽量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存在感的商如意,她看着他帕夏将军在听到阿史那朱邪的话之后,目光明显闪烁了一下,气息也有些瑟缩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之前在受阳那边发生了什么。
一切,的确如宇文晔所料。
不过,他应该没有料到的是,竟然还有王绍及的人马参与其中?之前曾经听人说,有一支人马从洛阳附近赶来,经过轵关陉进入太行道,之前他们一直猜测会不会是梁士德的人马想要加入这场混战,如今看来,应该是王绍及的人马。
王家兄弟分兵而战,原本是为了稳妥。
却没想到,被宇文愆利用,让王绍及和阿史那朱邪的人马自相残杀,自己从中取利,这样一来,既削弱了王氏兄弟的兵力,又阻击了突厥的援军,令太原再无外援。
不知这个计策,是宇文愆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虞明月献策。
如果是虞明月,只能说不出所料,但这個女人显然比自己想的还更可怕,但如果是宇文愆自己所想的计策,那他的可怕,就比虞明月更甚!
这个人,念了那么多年的佛,可将兵之事,却一点都没有放下!
就在商如意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那帕夏将军突然又抬起头来,冷笑道:“大王子,此言差矣,除了我们本部知道,我们太原守军知道,还有人,也知道。”
“哦?谁?”
“那就是你自己啊。”
“……”
“说不定,就是伱泄露了自己的行军路线,才会被敌人有机可趁。”
听到这话,阿史那朱邪用力的咬了咬牙,却是怒极反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泄露了我自己的行军路线,然后让敌军来伏击我?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
帕夏将军说着,冷冷的瞥了阿史那朱邪一眼,道:“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这句话一出,整个草原上都安静了下来。
阿史那朱邪的眼睛一瞬间变得血红,狠狠的瞪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原本面色阴郁,还在考虑着太原战事的阿史那刹黎这个时候也立刻拧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情。
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行了!”
帕夏将军一怔,抬头看向他:“可汗,我——”
阿史那刹黎沉着脸道:“你下去,自领一百鞭;你的部下,也各领五十鞭!”
“可汗!”
“下去!”
那帕夏将军犹有不甘,但抬头看到那迦元夫人已经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便也只能作罢,俯首又行了个礼,便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往一旁走去。
商如意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虽然只是他们几个人简单的争辩了一下太原失守的责任,可她却看到了,这西突厥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回想起来,他们抵达潼关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西突厥会有援军驰援太原,所以才会分东西两线作战,可消息的来源是何处,现在也还不知道,而阿史那朱邪的行踪,的确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被泄露。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泄露这个消息,让他们的人去伏击这支援军,因为不论太原是否失守,都能问罪阿史那朱邪,一旦失守,可以将责任完全归结到阿史那朱邪的身上;若不失守,也能责问他一个误期之罪。
至于原因——
商如意目光闪烁,看着那温柔妩媚的迦元夫人,心里也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