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玉淡淡道:“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我没问他。”
“……”
看着她漠不关心,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商如意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她知道雷玉并非无情之人,既然说了阿史那伊阿苏对她好,而且很好,就一定不会是骗自己。可是,感情就是感情,不是对人好,就能换来别人的感情的。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过多的去讨论这些,毕竟她如今还算是身陷敌境,哪怕有雷玉在,但阿史那刹黎喜怒无常,一旦他要杀自己,谁也拦不住。
还是得先了解了解这西突厥的情况再说。
于是,她又跟雷玉絮絮的说了许多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更了解了西突厥如今的情况,的确如她之前猜测的,西突厥的首府是在应娑,这一次之所以会大部人马在此地设置临时牙帐,就是为了对中原用兵。
太原,也的确是他们用兵的一个堡垒。
雷玉道:“原本,刹黎可汗拿下太原之后,就想要将大队人马迁徙到太原,再以太原为据地,向南用兵。尤其是——”
看着她眉头紧蹙的样子,商如意立刻会意:“他想要,找宇文晔报仇?”
雷玉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位可汗的性情本就暴躁易怒,在雁门郡受伤之后,眼睛瞎了一只,而且这些年一直为旧伤所苦,对凤臣越发愤恨,所以这一次跟王绍及他们勾结拿下太原,就是冲着宇文家的。”
“……”
“这一次太原虽然被夺了回去,可昨天看他的样子,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么,他会再次出兵拿下太原,要么——”
“要么,什么?”
“说不定,他会直接对关中用兵!”
听到这個,商如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如今宇文渊刚刚登基没多久,地位不稳且不说,为了出兵夺回龙兴之地,已经派出了二十多万的人马,加上宇文呈的损兵折将,他手里能用的将兵不多;如果阿史那刹黎真的要对长安用兵,大军南下,长安能挡吗?!
这个时候,恐惧和愤怒,反倒让她心中的凄苦褪去几分,而越发的冷静起来。
失去兄长,对她而言,天塌了一半。
可支撑着她的生命的,还有从小到大将她视如己出,对她关怀备至的舅父舅母,不论如何,她也要保全他们,这才是当初她哪怕还没弄清一切,就决定嫁给宇文晔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刺痛。
但她还是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如影随形的痛楚强压下去,抬起头来,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向雷玉:“有没有可能化解?”
“化解?”
“对,化解刹黎可汗对宇文家的恨;又或者说,阻止突厥用兵?”
雷玉苦笑:“很难。”
“……”
“只要刹黎可汗还在位,他对宇文家的恨,就不会被化解;而突厥对中原的侵扰,也绝对不会停止。”
“……”
听到这句话,商如意的目光立刻闪烁了一下。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几乎是“耳鬓厮磨”,别说她的目光,就连她的呼吸和心跳,雷玉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立刻也感觉到了她的心中似乎起了什么念头。
她静静的看着商如意。
而商如意也抬眼看向她,目光和呼吸都更谨慎了些,道:“雷玉……”
雷玉也抵着她的额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气音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当年我与父亲走投无路,投靠了梁士德,因为我们想要活下去;而投靠了他,他与突厥勾连,我们无可奈何,甚至连我的婚姻——我也只能忍耐。”
“……”
“但我的心里还是明白我是什么人,也明白我该做什么。”
“……”
“两边的战火若能休止,对我而言,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商如意的眼睛立刻亮了,伸手去,在被子里握住了雷玉的手,轻声道:“雷玉……谢谢你还能这么想。”
雷玉苦笑一声,道:“我也只能想想。”
“……”
“毕竟现在,阿史那刹黎大权在握;而且,因为他自己是以左御王的身份接掌大权成为可汗,如今,他反倒猜忌突厥其他的王公大臣,将他们手里的兵马大部分都收归到自己的手上。”
“……”
“所以,他要南侵,突厥兵马就一定会南下;他如果还想要夺回太原,那就一定有更多的草原骑兵去攻打太原府。”
“……”
“所以,我说只能想想,就真的只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