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瑞返回潼关的头几天,一切风平浪静。
贺人龙对孙千户的态度忽然变得冷淡,几次去找贺人龙,都被贺总兵以军务繁忙拒绝。
先前与孙世瑞关系还算亲近的周国卿周疤子,也像躲避瘟神一样刻意避开孙千户。
只有高杰不忘初心。
在固定时间陪孙世瑞去魁星楼喝花酒。
以相同姿势醉倒在如花翠花白菜怀抱里,举起手臂,说出固定的台词:
“干!去河南!干!干李自成!”
然后一头栽倒。
高杰每次喝得酩酊大醉,好像要把他造反前没喝过的酒全部喝完。
每次张二虎背着他步履蹒跚走下酒楼时,这位流民出身的悍将都要回忆自己崇祯初年吃人肉的恐怖记忆。
人们在努力忘记过去,用不同的方式。
高杰酗酒。
周国卿杀良冒功。
唐恩城炼丹。
孙世瑞催收大明。
而贺人龙···
“对了,贺总兵最近在做什么?”
回到潼关的第五天,孙世瑞叫来冯三,询问他关于贺总兵的情报。
冯三在剿灭孙大地的战斗中表现突出,得到孙千户赏识,现在负责对外情报任务。
冯三本是榆林人,来到潼关短短三五日,便摸清了卫城基本情报,事实证明,马夫也能成为情报头子。
“回孙千户,贺人龙昨日写了封信,让驿卒连夜发了出去。”
“信?贺人龙还会写信?
武夫写信,不是什么好兆头。
孙世瑞顿时来了兴致。
冯三继续禀告:“书信内容不知,不过小人亲眼看见,那信是发往咸阳的,是八百里加急。”
“咸阳,八百里加急,有意思。”
孙世瑞默默点头,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浮现。
贺人龙要对自己下手了。
“对于一名的情报官来说,搜集情报只是第一步,你需要对情报有自己的见解。”
冯三想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判断。
“小人以为,他要狗急跳墙,准备里应外合攻打潼关,他要杀咱们。”
孙世瑞点头:“何以见得?”
冯三分析道:“咸阳是贺人龙老巢,贺氏宗亲多聚集于此,孙千户回潼关已有五日,他可曾主动宴请你?”
“没有。”
“他却派人去查看榆林新兵训练。”
孙世瑞脱口而出:“对,而且不止一次。”
冯三总结道:“我问过高将军,贺人龙此人,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心胸狭隘,他见咱们招募新兵来潼关,以为要动手了,所以铤而走险,派人回咸阳联络人马····”
“若是不信,孙千户明日可请周国卿,看他是否愿意和你再去魁星楼喝酒。”
这个问题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周疤子已经很久没和自己去喝花酒了。
“还有。”冯三接着说:“最近几日,督师行署外多了些陌生面孔,多半也是贺人龙派来的。”
“孙千户,我听人说,前些时日标兵营士兵出逃,和周国卿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是贺家军在背后怂恿?”
“千真万确。”
孙世瑞喃喃自语:
“或许是皇帝赏赐本官,让他们嫉妒了。到底不是一路人啊。”
冯三压低声音道:“孙千户,朝廷的大事,小人不知,不过现在形势危急,你要尽快决断。”
孙世瑞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冯三走后,孙世瑞惊出一身冷汗。
他回来的这几日都忙着训练新兵,根本没精力去过问贺人龙。
没想到形势竟如此严重。
孙世瑞急忙召来唐恩城。
“唐师爷,你的老东家要动手了。”
“动手?”
唐恩城稳坐钓鱼台模样,大咧咧道:
“孙千户不是要迎娶皇太极的福晋倭国天皇的女儿吗?连个小小的贺人龙都畏惧如此?”
孙世瑞尴尬道:“婚姻大事,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火烧眉毛不得不急,我手上没兵,有也只是新兵和兵油子,立即打起来,孙家怕是要绝后了!”
“怎会绝后呢?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
唐恩城抚掌大笑。
“孙千户前几日还春风得意,说什么得了王徵书稿,得了榆林将门,得了木府千金芳心,无往而不利,今日如何这般沮丧?”
孙世瑞哭笑不得,只得长鞠行礼:
“愿唐先生教我。”
唐恩城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笑吟吟道:
“贺人龙此人,多谋寡断,且不去管他,只管赶紧练兵。”
孙世瑞满腹狐疑:“练兵?怕不是临阵磨枪?练兵三五日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