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也就是崇祯十四年十一月,八旗大军在围困松山三个月后,进攻开始渐渐乏力。继承努尔哈赤事业的皇太极知道,大清和明国之间的决战,到了最艰难的时刻。
于是,皇太极通过蒙古人,向大明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大清愿与明国议和。
时任兵部尚书的陈新甲,在听说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立即让清国使者回去“等候佳音”。
袁崇焕死后,明军与清军作战,虽不说是百战百败,傻子也看得出,明军基本没任何取胜的希望。
陈新甲认为,若能促成明清和议,消弭辽东战事,朝廷便能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平定流贼。这也是杨阁部等人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之策。
若立下如此大功,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便能做得更久些,以后入阁担任首辅当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陈新甲对此次议和十分看重。
不过,他没有轻易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
毕竟,袁崇焕私自议和被千刀万剐的教训大家都看在眼里。
圣心难测,在没揣摩透皇帝意图之前,陈新甲虽有“建功立业”之雄心,却也要好好掂量掂量,看自己这小身板够不够剐三千六百刀。
陈新甲早年做过宁前道兵备佥事,在锦州、松山、大、小凌河都待过,辽西那些事儿,他都门清儿,素有知兵之名,眼见得到了今年(崇祯十五年)正月,松山战场形势越发恶劣,松山、锦州城就要不保,陈新甲意识到,向皇帝提出议和的时机到了。
不过,谨慎起见,陈尚书先是暗示宁前道副使石凤台,代行辽东巡抚叶廷珪,将议和情形“婉转地”向崇祯皇帝汇报,以试探皇帝态度。
结果不出意外的,煤山战神勃然大怒,以“封疆大吏私自与敌国和议,有辱国体”,将石凤台投入诏狱,关在了孙传庭的隔壁。
直到后来松、锦形势吃紧,甚至一度没了洪督师消息,内阁诸臣一致认为该劝皇帝认清现实,对清议和。
考虑到老陈“知兵”,且与清军有过交涉,大家一致推举下,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在了陈新甲这个大怨种头上。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一日,皇帝召见周延儒、贺逢圣、张四知、谢陞、陈演等阁臣,陈新甲也与列。
陈新甲向皇帝提议“款建虏”,但不敢直接说出“款”字,于是拐弯说解决松、锦战事,“兵不足援,非用间不可”。意思是至少派人与辽东谈一谈。
崇祯表示没问题:“城围且半载,一耗不达,何间之乘?可款则款,不妨便宜行事”。
周延儒等阁臣与崇祯相处日久,知道煤山战神性格,日后若是翻脸,让他抓到把柄,可是从来不认人的,要么投进诏狱,要么直接砍头。
所以,大家对这句“可款则款”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沉默是金。
谢陞说了句“彼果许款,款亦可恃”。(如果建奴愿意议和,我便可以议和要挟建奴)
一群老油条中,陈新甲最具上进之心,他朝气蓬勃,且与圣天子相识不久,最要命的是,此时的老陈,还不知煤山战神秉性。
当他得到一句“可款则款”,便以为自己遇上了明主,建功立业留名竹帛的机会,终于到了。
于是陈新甲向皇帝推荐兵事赞画主事马绍愉,作为此次议和的使节,以兵部职方司郎中赐二品衔的身份前往沈阳,与清国秘密议和。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七,马绍愉一行抵达宁远,与济尔哈朗接洽,后因敕书问题耽搁等原因,来回往返,直到不久前方才抵达沈阳,开始代表大明与皇太极讨价还价,商议议和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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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揉了揉眉心,脸色有些难看,什么“曹变蛟夜袭皇太极大营”,这些话怎么听起来竟那么熟悉。
“曹变蛟,猛将也,夜袭大营,奴酋可曾负伤?”
“啊?”陈新甲一愣,忐忑不安,只觉得皇帝这句突然发问,暗藏杀机。
陈新甲刚入阁时,便听闻天子喜怒无常,却只道是外人不知俯体圣意,这几个月服侍下来,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这个,兵者诡道,也说不定,只看洪督师塘报,才能确切得知。”
崇祯捧起茶盏,轻呷一口,茶水早已凉透,他对陈新甲的敷衍颇有些不满,低声道:“便如当年袁崇焕炮击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