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恺抱着李静训走到苏威裴矩身前,微微一躬身,叹道:“苏相国,裴侍
郎,可否劳烦您二位,将静训送到我府上。”
苏威和裴矩相视一眼,苏威又朝杨广看了看,只听皇帝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说
不许的话。
苏威笑道:“李将军放心,老夫一定亲自送到。”
裴矩也是笑着捋须,看向李元恺的目光里,有一股意蕴难明之意。
苏威招呼人将李静训送到自己的马车上,李元恺朝他二人郑重躬身揖礼,又不
经意地和窦威交换了一记眼色,朝杨广拱手后,径直走进光线昏暗的地牢入口。
“朕从今往后,都不想听到世间再有李静训此人!”
杨广冷冷的声音忽地在他身后响起,李元恺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
当日,李元恺就被押入了地牢三层关押。
杨广当场宣布,李静训在牢中病发身故,李元恺因抗旨罪名被下大狱监押,没
有期限,没有褫夺爵位官职,没有令有司审查,就只是关押着,严禁任何人探视,
严禁任何人与他接触。
宇文述因为揭发李逆有功,恢复许国公的爵位,加开府仪同三司。
李元恺入狱当夜,冯良拿着一封没有加盖宝玺的圣旨来见他。
李元恺打开圣旨一看,原来是一封杨广早已写好的任命诏书。
诏书大意是,征募天下勇士组建十万骁果军,归于备身府统领,李元恺将会是
这支大军的最高统帅之一,跟随天子二次征伐高丽。
冯良隔着比他大腿还粗的木头栏杆牢门,叹气道:“陛下让杂家问你,后不后悔?”
李元恺笑了笑,叠起诏书塞还给冯良,坦然地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
天子责罚,我安心受过便是。”
李元恺手脚戴着胳膊粗细的铁链条,叮叮咣咣作响,坐回到靠墙的木板榻上。
冯良捏着兰花指叹道:“你呀,杂家就知道你小子嘴硬。放心吧,杂家知道该
怎么回禀陛下,会帮你多多美言的。”
李元恺笑着没有说什么。
“对了,陛下还让杂家问你,窦师纶为何会出现你在府上?他是不是为了给你
通风报信?”冯良又随口问了一句。
李元恺却是悚然一惊,猛地睁眼,不动声色地道:“窦师纶?”
冯良点点头道:“是啊,陛下知道窦师纶私下去你府上,还觉得十分诧异呢!
按窦氏和你的关系,窦氏子弟不应该私下与你有瓜葛!”
李元恺稍微沉吟一会,淡笑道:“冯公不妨回去和陛下这样说,窦师纶是因为
窦师武在我麾下听用,听说窦师武在辽东战场受伤,所以想去找我问问是否无恙。
可惜那日我还没回府,他扑了个空。陛下也知道窦氏与我不对付,请冯公美言几
句,让陛下将窦师武调走。若是今后再领军出征,我可不想见到窦家人。”
冯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倒是没有多想,谨慎地看看左右,凑近低声道:
“杂家提醒你小子,就算在自己府里,也不能乱说话乱做事,有人盯着呢!”
李元恺轻声道:“可是鸣蝉?”
冯良白了他一眼,嘀咕道:“知道还不小心?这些个重臣大将的府里,都有个
把陛下的眼线。总之,你小心些。”
李元恺又低声问道:“冯公可知是谁把我府里的情况传入宫的?”
冯良摇摇头,小声道:“陛下接见鸣蝉或是交代鸣蝉做事的时候,向来不准有
第三人在场。这些事,杂家可帮不上忙。”
李元恺点点头,拱手道了声谢,又和冯良说了一会,他便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李元恺紧皱眉头靠墙坐下,阴暗的牢房里寂静无声。
他的府里果然还是有鸣蝉的人盯着,并且此人似乎藏的极深。
究竟会是谁?李元恺把侯府里的人一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此事须得尽快通知葛通,让他务必小心!加大排查力度,一定要将那只藏在
侯府的蝉揪出来!”
窦师纶去过他府上的事,按照刚才他那般解释的,应该能糊弄过去。
但今后若是再被鸣蝉发现些什么,那可真的危险了,想想都令人后怕。
“不过杨广的鸣蝉也绝对不是什么事都能探听到的,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
杨玄感应该是在这次东征的时候动手。”
李元恺心中冷笑,有心人未必不会提防着皇帝这一手布置,特别是关陇门阀小
心谨慎了几百年,想要从内部攻破,还是比较困难的。
杨广能将蝉儿安插在别人府里,人家同样会采取反制措施。
至于失之交臂的骁果军统帅职位,李元恺心里没有丝毫惋惜。
这只不过是杨广驾驶着大隋这艘巨舰再一次朝冰山上撞去,除了头破血流外,
没有任何其他的结果。
就算天下大势发生变动,被他打下了高句丽又如何,经过这次折腾,大隋江山
所有的矛盾,百姓所有的愤怒,都会被点燃。
大隋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覆没的深渊,再也不可能抽身而退。
李元恺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清明通透。
他现在只需静心等待,等待在合适的时机重返辽东。
唯一令他感到扼腕的,就是印象中完全没有关于李敏家族遭难的记忆,否则的
话,说不定可以提前躲避这场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