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日前深夜,玉家军中传来噩耗,说大将军重病不治,已经去世。陛下体恤将军生前劳苦功高,已经和内阁诸公拟定照旧由他长子继承爵位,下个月初便行册封之礼。”
玉山梁,已经暴毙了!
这个消息,比起前一个更加让人震惊。
毕竟大部分人对于那所谓先帝太子的真伪,都心知肚明。
他们真正引为强援的,从来不是什么太子,而是手握重兵的军中大将,玉山梁。
可此刻,岳派的人却来告诉他们,玉山梁,倒下了?
很多人感觉难以置信,纷纷开口质疑。
太监直接一句话堵住所有人的嘴:“若玉山梁大军攻城在即,你猜咱家此刻还敢不敢带人上山扣下你们?”
“知道为什么五日前的消息,今夜才告诉你们吗?”
太监没有给出答案,但在场都不是蠢人,思绪转了几个弯,便都慢慢回味过来。
然后,便是深深的愤慨,或是深深的懊恼。
李恩威目光扫过全场,甚至看到有人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
有周处仁的亲生大哥周处峻,也有吴慕文家中几个亲戚。
都不是,什么值得记挂的人。
所以他收回视线。
懒得多看一眼。
“元震道长,哦,还有元霜道长,你们二位的事,玄龄道长早已经禀明陛下,陛下有感于有情人当成眷属,已经命人在宫中备下酒宴,好好招待两位!”
相比起其他人,太监对李恩威的态度明显亲近许多。
话里话外,招揽意图明显。
李恩威毫不怀疑,入宫之后,皇帝说不定还会给周吴二人赐婚。
但。
“抱歉,我们不去。”
“什么,你……”太监嘴巴微张,以为自己听错。
入宫面圣,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哪怕山上修行者,机会亦不多。
他俩居然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去?”太监冷下脸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是李恩威此刻心中唯一念头。
宁京之中,所有人都以为周处仁天然亲近岳派,所有人又都以为吴慕文天然亲近塘派。
但只有同时夺舍二人,并成功唤醒两人完整记忆的李恩威深深知道,其实在两人心目中,根本未曾在意派系之别。
塘或岳,不过是外人强加他们身上的标签而已。
至于李恩威,经历这一世轮回,对这两派,早已心生厌恶。
周处仁和吴慕文的悲剧,虽说直接原因是穆孟机从中作梗。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两家不和,逼得这对男女不得不铤而走险。
而两家不和,源头正在塘岳之争。
就这一世所见,所谓塘派君子为了压倒政敌,不惜颠倒黑白是非,甚至勾结军将,引发兵灾。
岳派也不遑多让。
为了彻底扳倒对手,纵容对手作恶。若最终玉山梁大军攻城,酿成大祸,他们至少要背一半责任。
别的不说,今夜若非李恩威主动转移战场到山上而非城中,谁知这两方为了算计彼此而搬出的攻城重炮,会轰杀多少无辜?
连鸡鸣书楼都敢炮轰的人,又怎会在意普通民房?
由此观之,岳派,塘派,并无本质区别。
内斗就会亡国,亡国也要内斗!
“哦,这位老公不要误会。”
李恩威忽而咧嘴笑道:“我们的意思是,陛下圣明仁厚!英阁老智珠在握!玉山梁大将军公忠体国!”
“咱们大丽中兴有望,不管塘派岳派,人人都有光明未来,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罢,李恩威越过一脸错愕的太监,越过一群面面相觑的镇魔卫,越过一大片理论上应该算是亲朋、同窗的故旧,径自下山而去。
残月如钩,山路崎岖,夜寒彻骨。
少年背着少女,不再回头。